守望者 自救亦或自省

  癸巳正月十五前开幕的《守望者》青岛本土摄影展,很有些“急病乱投医”的慌乱,城市病高烧不退,庙堂外面的看客自是焦虑,噼里啪啦发出些声音,理所当然。可具讽刺意味的是,手里拿着照相机的守望者,并没有行医证。那么,这里陈列的所有照片或者影像,就不具备任何现实意义上的裁决性,依然是“过客”或者“旁观者”,仿佛梦游。尽管,这里面的许多人,与拍摄对象之间的距离近乎为零;尽管,这些同样的人和他们的父辈祖辈,已经与同一个城市相互厮守了许多年。唯一可以确认的是,进入《守望者》视线的所有现场,属于这些守望者,也属于成为“现场”的所有人。所幸,这个结果不需要“裁决”。

 

  但是,如同张元《回家过年》里找不到归途的陶兰一般,慌乱、困惑与窘迫,依旧存在。这不仅仅是地理上的辨别失措,也不仅仅是个人记忆的被分割,更在于整个城市情感、经验、习惯和传统的被颠覆。因为,除了炸楼拆街这样容易被注意的大动作,我们的城市在诸如不停地修路换石伐树移木这样看似平常的小事情上,并没有真正明白城市究竟是什么。

  归根结底,城市应该是一个顺序渐进的过程,一个不断积累经验的过程,把所有的过程都剔除了,城市也就失去了灵魂。一个没有灵魂的城市,一个没有了被传统和记忆温暖着的城市,仅仅是个美丽的外壳,没有多少人会喜欢。城市,在成长中一点一点地讲述自己经历的故事,在延续中慢慢改变,不仅仅人道,不仅仅尊重记忆,不仅仅合乎规律,同时也是一个节约型社会的必须。由此,城市才可以成为一个以更多人的快乐为存在正义的公共家园。

  或许,在继续推倒了更多的老城老街老楼之后,我们才能够真正明白城市的意味,但是,很可能那时我们已经没什么有时间概念的东西可以抚摩了。我们对应自己成长历程的所有参照物,都被存放在了记忆里,于是,我们就变得不知道自己是谁了。

  继台东、西镇、小港、海关后、小鲍岛、四方、沧口之后,大鲍岛面临的生态消亡,被习惯性归纳为城市化进步的一个不可抗拒的环节。但其中涵括的甚至无须论辩的颠覆性发展逻辑,早已深刻地揭示了我们自身脆弱的文化生存现实。在这个意义上,《守望者》展览如同一种集体寄托,是一次对个人记忆的拯救和梳理,也是一个无奈的文化表达。没有任何人和任何力量可以阻断城市居者对自己记忆的连接,并且,当这个连接可以通达心灵的时候,我们没有理由不饱含泪水。这是我们的权利,也是我们的尊严。

  无须特别声明,在天泰美术馆举办的《守望者》并不是一个纯粹的摄影艺术展,看起来,它更像一个和态度有关的事件。这个用影像方式悼念抑或是守望的干预行为,让已经发生并继续发生着的城市改变,具有了图像学文本的追溯意义。

  感谢如此多的本土摄影艺术家保存了在过去许多年中持续记录的城市,它们可以组成一个图像纪念碑,祭奠逝者,纪念自身,同时证明着城市的过往。在这中间,我们或许能够感受温暖,坚守信念,保持希望。

2013年02月21日 推荐

李明

青岛城市化和人文思想史学者,著《画说青岛老建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