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岛的风花雪月

  逸闻野草般生长

  青岛一直不乏风花雪月,尤其是当擅长社交的知识女性适时出现的时候,藕断丝连的绵长逸闻就会像春天的野草一般快速生长。说起来有些奇怪,来青岛的知识女性,好像除了需要相夫教子的夫人们的操劳外,大部分表情暧昧。间或被记录下来的故事片断,不是谈情说爱,就是赋诗唱和,要不就去海边看看风景,并且大都喜欢自说自话,絮絮叨叨,卿卿我我,偶尔一二声碎心裂胆的咆哮,很快就被马路两旁“几丈高矮,绿得叫人透不过气来的大树”遮蔽掉了,难得听到一点回音。似乎所有改天换地的心思,到了这里,立刻烟消云散。回过头仔细一看,大凡和这个城市有些过往的女性,诸如宋蔼玲、石评梅、萧红、苏雪林、丁玲、俞珊、张兆和、李云鹤、胡絜青、李丹荃、冯沅君,莫不如是。好不容易经过了一番反封建的妇女解放运动洗礼,知识女性刚刚滋生起来的男人一般的野心勃勃,一经在青岛交叉,立刻浊泾清渭,不由得不让人慨叹命运的捉弄。时过境迁之后隔岸观景,却是别有一番滋味,觉得那个时候的青岛大概像个后花园,琴棋书画,歌舞升平,装满了风情、性情、温情。写下来,风流无边,风光无限。

苏雪林
苏雪林

  比如那个大家闺秀俞珊,初来乍到就把个国立青岛大学弄的春意融融。1931年5月28日徐志摩曾致梁实秋信云:“前天禹九来,知道你又过上海,并且带来青岛的艳闻。”对此,梁实秋《旧笺拾零》释:“信里所说的艳闻,一是有情人终于成了眷属,虽然结果不太圆满,一是古井生波而能及时罢手,没有演成悲剧。”据说,艳闻的当事人前者指赵太侔和俞珊,后者指闻一多和方令孺。但俞珊的魅力,并不仅仅吸引了赵太侔一人,回头解说的梁实秋,还有这边刚刚“古井生波”的闻一多,以及闻一多的下属沈从文,似乎都曾乐在其中。事情传到了北京、上海,除了徐志摩说了些女人误校之类的话,朱自清也在日记中隐约记录了个大概。就此,俞珊的年轻背影就与国立大学文人的活动影像,紧密地粘合在了一起。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春光无限,变乱迭起。

1931年在青岛大学做图书管理员的江青
1931年在青岛大学做图书管理员的江青

  故事后来有了更隐秘的发展。据吴宓听叶崇勋弟叶崇德(公超)讲记:“德述其长兄崇勋(子刚。吴注)之性行,及1932勋在青岛迷恋某女士(疑指俞珊,未有确据。吴注)当筵与原配梁夫人冲突。梁明晨携首饰一小箱,负气出走,乘火车只身赴沪。在车中巧遇某女士,同行至苏,共宿旅邸。中夜得暴病。人疑系某女士以燐寸(火柴头。吴注)强逼吞食而毒杀之,遂入苏州医院。移沪不治,即死。勋旋续娶沈夫人,亦富贵家女。勋有肺病,丧其资财,而风流豪奢,追欢寻乐如故云云。记此以为小说材料。”叶崇勋在青岛当筵与原配梁夫人冲突,并致使其意外死亡事件,亦有张学良回忆证实(叶太为天津梁家九小姐,其没有出嫁的时候,张曾表示喜欢)。王书君根据唐德刚博士1990年1月至5月间访问张学良录音整理的《张学良口述实录》记录:叶公超的哥哥(叶崇勋),那时有肺病,到青岛养肺病,她(叶太)刚好生了一个儿子。丈夫养肺病的时候,她就在青岛陪着。丈夫的病,稍微好点儿了,在一个宴会的席上,有一位太太跟她丈夫开玩笑,灌她丈夫酒。这个太太是谁。我现在不记得了,反正也是一个交际花之类的,灌她丈夫酒。九小姐就过去跟他说了一句话,说:“你(病)刚好,少喝一点吧……”这不是好话么?叶公超的哥哥就给了她一个耳光。她当众挨了打,哪里受得了这个气,转身就走,坐火车就回上海去了,坐在火车上,就自杀了。死了以后,她留下个儿子。

  除了俞珊,青岛文人的风花雪月故事,也涉及到了方令孺,而和方相对应的人物,则是闻一多。梁实秋的所谓“古井生波”,暗示的就是这段隐情。而对比闻一多晚来青岛一年的“乡下人”沈从文来说,一边是穷追不舍的恋爱,一边是想入非非的愉情,感情波澜就更大了。1935年末的《国闻周报》13卷4期,发表过高青子的一篇小说《紫》,其中隐约有沈从文的青岛形状,而故事的女主人,却“流星来去自有她的方向,不用人知道”。这句话,恰恰来自沈从文在青岛写的小说《凤子》。

  诸如此类的大小轶事,不胜枚举。不过在1930年的时候,上面这些现代知识女性大半还不曾到青岛,未来艳闻发生的现场,似乎一如既往地风平浪静。很快,这个局面就被一个人打破了。

  女布衣的到来

  除了经清华教授邓叔存介绍到青岛任教的方令孺,1930年还有另外一个知识女性到了青岛,并选择落户在这里,她就是吕美荪。和“斗室独居”并“不喜与人来往”的方令孺不同,被章士钊誉为“天下知名”的吕美荪的到来,很快就成为了一个公共事件。到青岛后,吕美荪在鱼山路择屋居住,取名寒碧山庄,自称寒碧山庄主人,号齐州女布衣。寒碧山庄的邻居中,有青岛大学教务长张道藩,也有图书馆馆长梁实秋,路上徐行的,不乏执教青岛大学的闻一多、黄敬思、黄际遇、汤腾汉、曾省、闻宥、游国恩、沈从文、傅鹰、任之恭和来青岛大学讲学的蔡元培、冯友兰、顾颉刚等学者名流。风光一时的寒碧山庄,为今鱼山路7号,老居尚存,只是新近粉饰过,门窗都已改装,外表去除岁月的沧桑痕迹后简化了许多,也失去了往年风采。想当年这里曾车水马龙,攘来熙往,令人慨叹时光变迁。门上雨棚似是旧物,设计流畅得体,隐约让人能够联想起这个城市的不凡来路。

吕美荪墨迹
吕美荪墨迹

  吕美荪和方令孺一样,都是安徽人,方令孺是桐城,吕美荪是旌德。吕美荪比方令孺大16岁,1881年生于北京。父吕凤岐为光绪乙丑年(1877年)进士,翰林院庶吉士、编修,后派往山西做学政三年,回到家乡后,因病而逝。母严士瑜字韵娥,出身安徽来安官宦世家,能诗。1877年和吕凤岐一起获赐进士出身的共131人,其中有吴郁生,后来吕美荪整理父亲的《静然斋杂著》出版,请来作序的就是同在青岛寓居的吴郁生。

  吕凤岐育有四女,分别为吕惠如、吕美荪、吕碧城、吕坤秀。吕惠如、吕美荪、吕碧城都以诗文闻名,章士钊的所谓“淮南三吕,天下知名”,指的就是这三姐妹。吕惠如(1875-1925)任南京两江女子师范学校校长多年,遗有《惠如诗稿词稿文存》、《惠如长短句》存世。吕碧城(1884-1943)为天津《大公报》第一位女编辑,1907年春曾为秋瑾主编的《中国女报》撰写发刊词。1912年袁世凯在北京出任民国临时大总统,被聘为总统府秘书,1918年前往美国哥伦比亚大学攻读文学与美术,四年后学成归国,1926年再度出国,漫游欧美7年,期间将见闻写成《欧美漫游录》连载于北京《顺天时报》和上海《半月》杂志。吕碧城诗词造诣深厚,尤擅填词,被誉为“近三百年来最后一位女词人”,有《吕碧城集》、《信芳集》、《晓珠词》、《雪绘词》、《香光小录》等传世。1930年吕碧城正式皈依三宝,成为在家居士,法名曼智。1943年1月24日61岁时在香港九龙孤独辞世。吕坤秀(1888-1914)先后在吉林、厦门女子师范学校任教,27岁病卒厦门女师。吕氏四姐妹中,吕碧城、吕坤秀都终身未嫁。

吕美荪东游书稿
吕美荪东游书稿

  吕美荪自小聪颖,5岁读完《三字经》、《千字文》,11岁时能写《四书》命题文章,12岁时开始写格律诗,14岁时父亲病故,遂“由丰厚之家一变而为孤寒之女”。(吕美荪《瀛州访诗记》)吕美荪回忆:“先母严淑人克俭克柔,年二十七嫔于我先君。幼怜于亲,得其诗学,亦上承其外大母沈湘佩夫人之余绪也。”此“外大母沈湘佩”,是吕母严士瑜外婆、清代著名女才子沈善宝。沈善宝一生著述甚丰,计有《鸿雪楼诗集》十二卷、《续集》八卷、《名媛诗话》十六卷等多种。如此丰富的“上承”资源,对吕美荪来说,无疑是个难得的营养库。

  20岁之后,吕美荪应邀到天津出任北洋女子公学教习,兼北洋高等女学堂总教习,期间大量阅读现代书籍。在天津时,吕一次去《大公报》社途中被电车撞伤,左腕骨粉碎骨折,昏迷7天,直隶总督袁世凯闻讯后,将巡警总办段之贵训斥了一顿,并派其子袁克文到医院慰问,可见魅力。后其父同年挚友赵尔巽任东三省总督,约请吕到奉天任奉天女子师范学堂教务长,中日合办女子美术学校教员、名誉校长。在奉天期间,赵尔巽经常过问吕美荪的起居和工作。

  传说20多岁时,吕美荪曾受到光绪皇帝召见,光绪对其才学多有赏识。吕美荪和梁启超的文字之交甚密,为此曾引起康有为不满,戊戌变法失败后,康有为住上海,吕曾趋前拜访,康拒不接待。吕美荪《葂丽园随笔》记述:“民国某年,寓居沪西,余往访之,拒不见,盖知余与梁任公为文字友,恶其徒,而兼及余。”30岁后吕离开奉天,在苏、皖、闽、沪等地女子中学任教。“行历八九省,南北极国境”后,栖息青岛。

  定居青岛后,寒碧山庄主人的真实生活状况令人困惑,一边是广泛交结社会人士、学者名流,迎来送往,不厌其烦;一边又是“日处闲逸”、“日夕幽居”、“庭柯疏影”,读书作诗,看山观海,游历崂山揽胜,其中的矛盾显而易见。尽管有吕美荪青岛期间诗歌风格渐“平淡清新”的说法,但读其《岛夜》、《山家》,仍会觉谢绝尘世的气息跃然纸上:“海怒天风起,星镫一岛寒。庭柯画疏影,轮月出遥峦。灵景成幽赏,吾庐爱夜阑。谢无三匝感,应此戢孤翰。” “山家春气晚,四月鸟声绵。一客睡初足,满庭花欲然。蕙纕成避世,蕨食自延年。更有?居美,迢遥碧海边。”两诗前者写寒宵望月,后者记晨起观花,不乏日常化的平淡,却也蕴涵更多超凡脱俗之气。

  幽栖心境

  尽管号称齐州女布衣,但山庄有电话,出入有座驾,一般老百姓大概是看不清楚吕美荪的真实模样的。想想煌煌齐州也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进进出出,面子自然不能丢。看上去,吕美荪的趣味和旁边国立大学的风格不怎么对路,熙来攘往的访问者中,不大有新诗人,倒是不乏一班旧文化的卫道士,诸如赵尔巽、叶恭绰、严复、吕海寰、劳乃宣、刘廷琛、吴郁生、黄曾源、张公制、黄孝纾、于春圃等等,辄有诗词酬答。后人评论吕诗“既有对时间的流逝与生命的浩叹,又表现了自己幽栖的心境和对各地景物的妙赏”,想象奇诡、壮观、飞动、神游。1934年春,青岛降大雪,银妆素裹,玉宇琼楼。吕美荪作《甲戌二月既望青岛喜见春雪爱赋长句就正诗家并乞雅和》四首,寄往全国同好,回信和答者45人。后来,吕将这些和吟编辑成《阳春白雪词》出版,以为纪念。这样的日子,大致成了吕美荪青岛生活的常态。

《葂丽园诗》封面
《葂丽园诗》封面

  1935年时,吕美荪将多年想出国考察的宿愿告知当时的青岛市长沈鸿烈,得到支持。是年9月25日,吕羡荪由青岛乘船启航到日本。在日本的40天中,她以民间学者的身份拜访了中国驻日大使、日本外务省文化事业部长、艺文社等诗词社团、社会名流,与日本的文化界进行了广泛的接触交流,同时与山本二峰、阪本苹园、冈田鹤田、国分青崖、盐谷节山、板桥爱太、白岩龙平等四十余诗人唱和,影响颇大。期间逢日本一年一度的菊花会,按习俗,菊花会以天皇、皇后名义邀请皇族勋贵、政府大臣、外国大使,每人一份请柬,一张吃茶座号票,一张粘在车上的菊花章通行证,访问日本的吕美荪也受到邀请,11月5日在新宿御园参加了观菊招待会。11月7日吕回国后开始撰写《瀛州访诗记》,1936年6月在青岛华胄大印刷厂出版,记述了这次访日的过程和诗作,如《访大诗人国分青崖先生于楠庄》、《访前首相若槻礼次郎男爵于伊东》、《东京艺文社诸诗家雅叙园公燕》、《访日本外务省文化事业部长冈田兼一先生》等,对日本文化的鼓吹不遗余力。其中诗作如《艺文社招燕赋谢》其一云:“夙慕斯文越远程,彬彬真使寸心倾。为赓雅颂群贤集,拜诵珠玑万斛明。于此升平见祥瑞,已传佳话遍蓬瀛。二峰合并青崖叟,皓首诗坛共主盟。”极尽渲染与日本诗人的唱和之乐。青岛沦陷后,吕因为将菊花会请柬带回了青岛,成为她在日本占领时期的保护伞,期间张公制因不为占领军驱使,频遭骚扰,幸得吕美荪调停,才得以安居。

  吕美荪的大姐吕惠如和小妹吕坤秀,已分别在1925年和1914年逝世,所以到青岛时,她只有一个已经皈依的妹妹吕碧城在世。1943年1月24日吕碧城在香港宝莲禅院去世,吕美荪曾赴港处理后事。澄彻居士《吕碧城居士传略》有记:“今正初,美荪忽泫然来告日:‘吾妹已於一月二十四日晨在港圆寂矣。”吕美荪的“泫然”,结束了一段姐妹隐情。吕碧城生前,与姐姐吕美荪的关系并不融洽,不相往来已久。郑逸梅在《南社丛论》中谈及吕碧城和吕美荪的僵持:“姐妹以细故失和。碧城倦游归来,诸戚劝之毋乖骨肉,碧城不加可否,固劝之,则日:‘不到黄泉毋相见也。”’传说吕氏两姐妹的失和,与《大公报》的老板英敛之有很大关系,大概的故事是英敛之先钟情吕碧城,后移情吕美荪,结果鸡飞蛋打:吕美荪突然嫁人,吕碧城留学欧美,英敛之则卖掉大公报馆去了北京,专心兴办辅仁大学。吕碧城在《晓珠词》浣溪沙词后注中,曾专门表达了对二姐的义绝:“余孑然一身,亲属皆亡,仅存一情死义绝,不通音讯已将三十载之人。其一切所为,余概不与闻,余之诸事,亦永不许彼干涉。词集附以此语,似属不伦,然诸者安知余不得已之苦衷乎?”抉绝之意,无以复加。

  吕美荪晚年因高血压中风病危,获青岛中医名家刘季三诊治挽回生命,直到1945年战后病逝。至此,吕氏四女均香消玉损。中风后,吕书有“文质彬彬然后君子”八字赠人,现存世。“文质彬彬”几个字,1933年蔡元培也在青岛写过,是给上海路崇德中学的题词,吕美荪书“文质彬彬然后君子”的时候,“君子”蔡元培应该已经在香港逝世了。

  霞锦与荒凉

  吕美荪有一子,曾任青岛上海银行经理,1945年后去上海。1935年到1949年,主持上海银行青岛分行的,有黄恂伯、吕德、黄元吉等人。1935年时,青岛上海银行经理为黄恂伯,1942年11月其出任了中国联合准备银行青岛分行经理。1945年12月6日出任青岛银行临时公会临时主席的,是上海银行吕德。至少到1947年4月,主持上海银行青岛分行的,依然是吕德。之后到任的上海银行青岛分行经理,是美国耶鲁大学经济系硕士黄元吉。

《葂丽园诗》内文
《葂丽园诗》内文

  我们见过的吕美荪的《葂丽园随笔》,署名齐州女布衣,1945年由青岛华昌大出版社出版,109页。除了这本《葂丽园随笔》,吕还留有1931版的《葂丽园诗》(二卷)、1933年版的《葂丽园诗续》、1935年版的《葂丽园四续》,另外还有她据蒋智由(1866-1929)晚年手定诗稿选辑的《蒋观云先生遗诗》,其它在青岛的遗物似不多见,几年前青岛收藏家金鹏曾发现过吕美荪在邮电局登记电话的一张纸卡存根,统一的竖条卡片上面记录有姓名、籍贯、住址,申请的电话号码和申请人签名,为吕美荪保留在青岛的罕见遗物。睹物思人,想一代风流尽逝,带走了无数风花雪月和福祸相依,不禁喟然。在《葂丽园随笔》中,吕美荪曾这样写道:“余三十许时游如皋,日徜徉于水绘园故址,芙蓉苇蓼映池沼边,灿若霞锦,而楼台则倾圮荒凉矣。慨名士美人之已往,赋诗以感叹之。”从灿若霞锦到倾圮荒凉,其实就一瞬间,而如若灿若霞锦和倾圮荒凉同时呈现,检验的恐怕就是非常人生了。

  吕美荪的交往图谱繁芜,考究不易。前面提及的浙江诸暨人蒋智由,字观云,号因明子,出身寒素。其甲午战后力言变法,“志欲救天下,起国家之衰敝”。1902年冬渡海赴日本,先是参加《新民丛报》的编辑工作,后于1907年和梁启超发起组织政闻社,鼓吹君主立宪,反对同盟会的革命主张。晚年寓居上海,宣扬“国美之不可变者多”,愈趋保守。蒋智由早期诗歌抒发拯时济世抱负,反对专制束缚与压迫,颂扬民主、平等、自由的思想,呼吁变革,豪宕恣肆,富有朝气,如《时运》、《醒狮歌》等。其《有感》云“凄凉读尽支那史,几个男儿非马牛!”《卢骚》云“力填平等路,血灌自由花;文字收功日,全球革命潮。”诗风不受格律限制,有“诗界革命”后新派诗的痕迹。20世纪初,梁启超曾以蒋智由与黄遵宪、夏曾佑并称为“近世诗界三杰”。在日本的后几年,蒋智由的诗多写忧时伤世、去国怀乡之情。晚年诗作,则转向守旧。诗集有《居东集》、《蒋观云先生遗诗》,前者是删存日本诗作,后者是女弟子吕美荪据诗人晚年手定诗稿选辑而成。蒋氏晚年“自尤其少作,拉杂摧烧之以尽”,因此《遗诗》内亦无“少作”。他前期的一些有价值诗歌,仍散见于《清议报》、《新民丛报》、《浙江潮》等报刊。蒋瑞藻编《新古文辞类纂稿本》,收有蒋智由晚年文章10余篇,其中包括今人据以考定蒋氏生年的《潘雨辰先生传》。

  与吕美荪有往来的于春圃出生于1887年,名元方,又字纯朴,山东莱阳前河前村人。民国成立后被选为众议员,为国务咨议。1923—1924年间任山东教育厅长,兼任山东大学筹委会主任。30年代移居青岛,先后住黄县路4号、无棣二路70号,与黄公渚、张公制、吕美荪等人诗词酬唱。青岛沦陷期间,伪青岛市长赵琪邀其出山,遭拒,赵几次邀其赴宴被以“道不同不同席”推辞。日本投降后,国民政府行政院长翁文灏曾来青岛拜访于春圃。后政府出资劝于全家赴台湾,遭回绝。1958年病逝于青岛。于一生精研《易经》,著有《易学三编》3集、《古韵疑》22卷、《五代史札记》3卷、《文集》12卷、《诗集》6卷。

  在吕美荪去日本之前,生于浙江瑞安的安徽太平女子苏雪林来过青岛避暑,期间写下了这样一段文字:“由我们的住所福山路进发,走过王村路。又转过一个弯,便到中山公园的后门。马路两旁,都是几丈高矮,绿得叫人透不过气来的大树。并且层层匝匝,一直蔓延到路基的下面,与路下斜坡所生的树林相连结。马路两边枝叶相交,形成了一条蜿蜒无穷的碧巷,也可以说是一片波涛起伏的绿海。树的枝叶既如此之密而且厚……”。这是1935年的夏天。和苏雪林走的方向相反,沿着福山路的另外一头转过一个弯向下,是鱼山路,一排排绵延起伏的房子中间,那栋带有巨大山墙的别墅便是齐州女布衣的寒碧山庄。1930年布衣女子刚刚到这里的时候,旁边的大学叫国立青岛大学,1935年夏天苏雪林来的时候,学校已经改名为国立山东大学。

2013年03月29日 推荐

李明

青岛城市化和人文思想史学者,著《画说青岛老建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