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城市里,很多人已经遗忘了六十年前的那场战争。但是,只要走在广西路等老街,仰望那些历经沧桑的老建筑,就会发现,那些老建筑塔楼的尖顶,已经消逝在抗美援朝那个年代。青岛,作为海滨工业城市,为了避免可能发生的美军飞机轰炸,将那些老建筑上尖顶抹去了。那些老建筑的尖顶,可能成为美军飞机辨别方位的坐标。
1953年7月27日,朝鲜停战协定在板门店签字,历时3年的朝鲜战争终告结束。战争的硝烟已经在历史的天空远去,“雄赳赳,气昂昂,跨过鸭绿江”的歌声,仍然回荡在岁月的长河中。弹指一挥间,距离朝鲜战争停战,已是六十年。曾被美军炸毁的鸭绿江畔的断桥,桥下水流,桥上云在,铭记着抗美援朝战争。
朝鲜战场 |
1950年6月25日,朝鲜战争爆发。在地理方位上,距离朝鲜不遥远的青岛,迅速做出了反应。为了从政治上和组织上发动群众,壮大反美斗争声势,青岛市先后组织了多次和平签名运动。1950年7月1日至7日,青岛各区设立签名站,通过演讲、漫画等形式宣传。台西区十六所小学组织了6000多名少年儿童进行街头宣传,动员了全区五万余名市民在和平签名书上签名。到签名结束,全市又有十七万多人签名。这种众志成城的反战运动,定格在历史的场景之中,今天想一想,都会感到激动,那是新中国成立之初,热爱祖国、热爱和平、不惧战争社会心理的写照。当时中共高层探讨是否出兵朝鲜之时,也提出了“以战止战”的方针。对于新中国最重要的和平时期,却需要以这种式获得,这断非普通人能够想象。
朝鲜战争激发了爱国热情,它让一个在战争废墟上站立起来的国家,形成一种强大的凝聚力。神州大地掀起了从军热潮。在青岛,中学生、大学生纷纷报名,投笔从戎参加志愿军。在各大、中学的校园内,到处贴满了参军参干的决心书、申请书,仅山东大学、华东大学,就有1199人报名。
今年83岁的吴崇先,参加过解放青岛的战役。朝鲜战争爆发时,他驻防在崂山,和班长一起,毅然用牙齿咬破手指,呼喊着“抗美援朝,保家卫国”的口号,一笔一划,写下血书,要求到朝鲜战场。抗美援朝,保家卫国。这成为吴崇先那一代人刻骨铭心的记忆。
抗美援朝,是新中国成立后的第一次总动员,志愿军在朝鲜作战,全国成了大后方和保障。1951年6月1日,中国人民抗美援朝总会发出《关于推行爱国公约捐献飞机大炮和优待烈军属的号召》。为各界人民认捐方便,抗美援朝总会对各项武器的折价做了具体规定:一架战斗机折合人民币15亿元(旧币,本文中所列币值均为旧币,旧币1万元折合新币1元),一辆坦克折合人民币20亿元,一门大炮折合人民币9亿元。青岛发出号召,社会各界踊跃捐款,募集钱款可购买32架战斗机。这在华东乃至全国都名列前茅。从当年《大众日报》刊登的消息可知:市妇联联合全市姐妹捐献“青岛妇女号”战斗机一架,市文联组织文艺义演捐“鲁迅号”战斗机一架,崂山全体农民捐“崂山号”战斗机一架,华新纱厂捐“青岛华新号”战斗机一架。
朝鲜战争的惨烈的悲壮,志愿军的顽强和勇敢,激发出大量的文艺作品。电影《上甘岭》以及插曲《我的祖国》,选入的中学语文课本中的《谁是最可爱的人》成为几代人的精神记忆。在山脚下潜伏、在烈火中永生的邱少云,用胸膛堵住扫射机枪的黄继光,抱着炸药包与敌人同归于尽的杨根思,这些不朽的英雄,更是成为国家的精神资源。
《上甘岭》宣传海报 |
千秋家国梦,百年英雄冢。那些为国家捐躯的战士,长眠青山。而活着回国的战士,已经是白发苍苍的老者,隔着六十年的沧桑,回望那场惊心动魄的
历史已有定论:中国的出兵打出了中华民族近百年的民族尊严、打出了一个和平的国际环境;打出了一支历经战阵现代化的军队;也打出了苏联对中国现代支持。
朝鲜停战对中国是一个巨大的胜利,一雪百年耻辱,树立中国的尊严,开拓自己的战略生存空间,在国际上创造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奇迹。《二十世纪中国史纲》论及:“这个胜利,是在对方拥有现代化武器装备,特别是完全掌握着制空权的条件下取得的,打破了美国军队不可战胜的神话,极大地提高了中响。”
隔着六十年的时光,反思那一场决定世界格局的战争。美国历史学家大卫•哈伯斯塔姆在《最寒冷的冬天》一书,称之为二战之后“为平局而死”的战争。这场所谓的平局,在美国人看来,是奇怪的,克拉克在停战协议上签字,内心一定是沮丧的。美国人习惯了作为战胜方在停战协议上签字。“朝鲜战争是在错误的时间、错误的地点,和错误的对手打了一场错误的战争。”这成为美国人对这场战争的看法。朝鲜战争让美国人不忍言说却又无法遗忘。事实上,美国并没有从朝鲜战争中吸取教训,对越南的战争、对伊拉克的战争,不过是一次一次的朝鲜战争的翻版。
朝鲜战争“不会笑的孤儿” |
对于国人来说,有一些被遮蔽的历史真相,也逐渐出现在人们的视野中。志愿军被俘后的命运值得关注,回国的那些人,不再可爱和光荣,默默地承受历史强加在他们头上的命运。而那些变节到台湾的,90年代衣锦还乡,无限风光。两相对比,令人叹息!人道主义一直被“革命”“牺牲”等宏大的主题压制。
不论什么战争,最终还是得落到人的命运上。隔着六十年的时光,听当年的志愿军在青岛讲述那场战争,战争的残酷仍然冲击着人们的心灵。作为战争的亲历者,讲述这些往事,也不可能波澜不惊。通过他们的讲述,我们愈发感觉到:不亲历战争,无以懂得和平的可贵;不反思历史,无以面对未来的道路。在宏大的历史背景下,战争是复杂的,人性是复杂的,但是,生活却是简单的,个人的经历和国家的命运休戚相关,个人的道路与时代的潮流互相交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