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岛美术实力·潘文逸印象

  潘文逸和老台东的关系是撕扯不开的。长在标山路,在延安二路小上学,在29中念初中,从47中高中毕业,结婚时住在人和路,而后长居北仲一支路。

  唯一的例外是1981年高中毕业就业于制钉厂的那几年。青岛制钉厂位于湖岛子,潘文逸上班的方式有二,一,坐30路车到北岭然后走到工厂;二,寄45分钟自行车到厂。

  坐在厂里的冲床前,吱吱啦啦120分贝的噪声和一堆堆的木螺丝,让潘文逸自进厂的第一天起就想到了逃离。

  无奈,那是个调动甚难的年代。在制钉厂,潘文逸最快乐的事,就是因为会画画被调出来搞了一阵宣传,那段日子,他认识了在青岛工艺美术学校搞染织的梁百庚。

  五年后,被三班倒得晕头转向的潘文逸终于完成了从二轻局到文化局的跨局调动,成为台东一路大光明电影院的美工。而在此前,他也常常跑过来,帮即将病退的程大姐画海报。程大姐退了,他如愿以偿。

  潘文逸的绘画生涯,是从14岁开始的。比他大16岁的大哥发现了他的绘画兴趣,就托人找到航务二处宣传干事于松林,让弟弟拜于松林为师。

潘文逸作品 

  在少年潘文逸眼中,于松林是个奇人,家里有成堆的石膏像。他去了,于老师就摆上一个说“画吧”,然后就搂着妻子跳交谊舞,黑色的“半头砖”里放着邓丽君的歌曲。少年潘文逸看着老师和师母翩翩舞动,心旌荡漾。于松林翻石膏的同时,还做做雕塑;在老师的指导下,1985年,潘文逸对照着罗丹的《沉思》照片,完成了自己的第一尊雕塑。

  29中的美术教师赵勤国和臧建华则让少年潘文逸懂得了彩画。到47中后,执掌美术组的段爻把一把钥匙丢给他,任他在绘画中驰骋。

  潘文逸最终没有考上美校。这让母亲和大哥都有些失望,其实,他初中毕业时就曾一度想去东仲粮店顶替卖粮的父亲,但母亲坚决不同意,让他一定要读高中;而曾经考上“北航”因政审不合格而未能就读的大哥,更是希望作为老生子的幺弟能有一技之长。

  潘文逸的父亲潘良臣是山东蓬莱“闯关东”的一代,他娶潘文逸的母亲时,两个年青人都没见过面。一个19岁的蓬莱女子坐完马车坐船,周转了月把才抵达沈阳,两个人拜堂成亲,很快就子女绕膝。

  1949年前,潘良臣带着一家老小跑到青岛,在南山市场摆了个粮食摊。就这样,潘良臣后来成了青岛的“小地主阶层”中的一员,在公私合营被“吃”进青岛市粮食局,后被分配到东仲家洼粮店。到1962年潘文逸出生时,他家里已经有仨哥俩姐,作为老小,尽管家庭困难还是备受照顾——他跟着大哥学画,跟着三哥练拳。

潘文逸作品
潘文逸作品

  青年潘文逸非常热爱大光明电影院的工作。能画画能看电影被他认定是人生最大的幸福,尽管一个月要在报纸铺就的大板上画五幅巨大的水粉海报,但潘文逸还是乐此不疲。他还感激“大光明”培养了他画大画的能力——1990年代中期,户外广告走红时,他也靠着这门手艺上了街。最漫长的一块广告是给弄海园画的,一公里多长的牌子他寄着自行车画完,然后领到了两万多块现金。

  令他没想到是,广告业的进步也慢慢使他的手绘不再重要。当喷绘开始取代手工时,他的生活逐步走向危机。

  1999年前后,潘文逸手执油画棒踏上创作之路,用这个作画只是因为家居面积实在太小,摆不开画架,那个阶段,他非常欣赏赵无极。《赵无极自传》和《赵无极中国讲学笔录》两本书他翻看了很多遍。

  不久后,他还把母亲的一手好剪纸与自己收藏汉罐的体悟融入到绘画当中,因此也就有了最初的“远古风情”系列。

  2000年,他还和万里雅、姜永杰组成“千年虫”创作小组,并在万里雅的促动下参加了2001年的北京艺博会,视野也经此洞开。2003年,非典横行,首届“上海春沙”从春天“搬”到了秋天,潘文逸跑到上海卖掉了自己人生中的第一幅画。

  自此以后,上海也就成了他的福地。后来,“福地”又增添了杭州——2006年的西湖博览会给了潘文逸一个沉甸甸的秋天,五天卖掉16幅画。他心花怒放,几欲晕眩。

  要知道,此前的2005年,经营艰难的大光明电影院取消了美工岗位。

  那是一个下岗的冬天,让青春和“热爱”都没有了气力。

潘文逸作品
潘文逸作品

  上海和杭州的“价值”鼓励,无疑彻底将潘文逸送上了职业艺术家的大道。他愈走愈深,愈走愈坚定。

  除去“远古”题材的开拓和延展,2007年前后,他还受到了更多现当代意识的鼓动,毕加索、夏加尔混合了酒吧文化、爵士乐相向而下,一切似乎都变得热烈。画幅中,那些操持各种乐器的女子,催动了他生活的旋律。为了和市场接轨,他甚至还企图抓住领袖和波普。因为,当代艺术那些价值飞升的瞬间,也曾让拨乱他的心弦。

  好在,他动了动,就又回到了自我。

  道与释,里面隐逸不息的情怀,更能切中人生的要害。

  潘文逸始终觉得,自己更像一个行走在世俗中的道士。

  艺术是他自我修行的样式。而油画只是他借助的介质。

  尽管窗外红尘滚滚,但关门就是深山。

2013年08月21日 推荐

臧杰

网号良友大漠,批评家,良友书坊主持,著《民国美术先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