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岛美术笔记3·湖社因缘

  少海书画社中的四名主任社员中,身为总务处机要科科员的刘济生1929年就离开了。刘仲永和刘菊园则是来自诸城的两兄弟,刘仲永又名刘迎洲(1883~1951),别号常德山樵,他自幼从臧耀初学习花卉后专攻山水,在两集书画册中刊有作品达10幅之多,润例也是最高的——山水每平尺大洋四元,职位是总务处编查科科员、胶济铁路购料审查委员会委员。刘菊园乃其弟,别号淇隐,工于篆刻。

崇德中学校址
崇德中学校址

  与刘氏兄弟关系甚笃的宋怡素(1881~1949),则是少海书画社的关键人物,1925年由锦县一等长掌任擢升为胶济铁路管理局车务处处长的他在青岛居住了凡七年。

  少海书画社的存在,对宋怡素的人生影响甚巨。1932年,沉迷于绘事的他辞掉了在胶济铁路局的职务,离开青岛移居天津。这一年的旧历十月十五日,正是他的52岁寿辰,他在一幅写梦的青绿山水画作中题识说:“世界一幻境,人生一幻梦,人类都大梦不醒,我何妨梦中画梦。壬申阳月十五日为余五十二龄生辰,忆此五十二年间世界与人类之变迁,仿佛一幻梦也。因写邯郸旧景以志自庆。间一披览似乎梦中人之精神,而又游梦境矣,未审人间可有是处乎。槎山游客宋怡素写梦。”

  而在两册少海书画社书画集中,宋怡素的作品刊出3幅,均为丘壑云烟、崇山峻岭之作,其中一幅《华严寺风景》,是他与两位外地友人畅游崂山三日后所作。从书画册题跋中看,他和刘仲永的私交不错,刘仲永在其中画作《槎山风景图》有题识。

  书画集对宋怡素的简介是:宋君怡素别号槎山游客山东文登县靖海卫人少嗜六法有工者必多方以赴之及壮足迹遍白山黑水三湘七泽间所得日富笔资矫健工写实景不屑屑于临摹为本社主任社员。

湖社月刊
湖社月刊

  润例表中则列明每平尺工细山水三元,写意山水二元,花卉翎毛一元。

  如简介中所说,“有工者必多方以赴之”的宋怡素,1933年北上加入湖社,并被聘为湖社的评议。

  在1933年第七十册《湖社月刊》 第16页“画介琐闻”一栏有消息说:“山东名画家宋怡素现加入湖社其画山水师法造化多写实景奇古今可钦业允就评议云。”

  湖社画会是近代中国北方最重要的书画社团,脱胎于更精英化的中国画学研究会。研究者吕鹏对湖社的概括较为精准:湖社既在质疑和改良中国画的浪潮中,复兴了传统中国画;又在“精研古法、博择新知”的基础上,进一步提出“就实事之要求,谋美术之发展”。吕鹏说:“同为对传统国画的延续,湖社成员与黄宾虹、齐白石、张大千等人的行动有所不同,后者提供传统文人画的笔墨情怀和精神内涵的固守与发扬,采取了变法和变通的方式进行,体现一种宏观意义上的人文关怀;而湖社画家则将注意力基本保持在较为微观的技法层面之上,注重画面的叙述性、技法的研究,探究绘画本身的价值。” 吕鹏认为,这种趋于保守主义的观念,在辅以现代特质的推广理念后,既显现“沟通世界美术”的愿望,又与传统有了无断裂的衔接。

  由吕鹏的研究去理解宋怡素对宋元山水专注写实的看重,去理解他的“遍白山黑水三湘七泽”就更为容易了。而“评议”这一身份,则是湖社中进入教师级的称谓,不仅可以给人看画评画,也是有较全面的教学能力的高级社员。

  有关宋怡素,山东文登的乡贤资料有过较详述及:宋怡素,字修安,号铁槎山人、槎山游客、通灵道人。画室名:羡石斋。出生于山东文登一望族家庭,世居铁搓山西麓靖海卫(今属荣成管辖)。经人举荐,于1900年只身前往北平应试参加工作,供职于铁路系统,1909年1月被派为实习车长,3个月后经前总段长海化南先生考试合格,升为山海关车长;民国九年一月(1920年)任锦县一等车长;1926年初,任青岛铁路局车务处处长。历任海内各铁路之要职,30余年,政声远播,有口皆碑。先生亦不以为荣。1932年退职后,隐居天津,专心致力于著书作画,办学办画展,抗日战争胜利后,举家迁往北平,定居在西直门内。

  因缘巧合,在第七十册《湖社月刊》第16页“画介琐闻”中,毗邻“宋怡素”的另一条消息也关涉青岛,写的是:“本社会员赵鹤青现就青岛某学校艺术系教授业已起程闻征集时人画品多件举行展览会云。”

崇德中学校刊
崇德中学校刊

  与宋怡素相比,赵翀赵鹤青与湖社渊源更深,毕业于辅仁大学的他是河北清苑人,系胡佩衡的入室弟子。师从胡佩衡的习画心得,他曾以“习画随笔”为题,连续刊载于《湖社月刊》上,首篇文字刊于1929年12月刊行的第25册,文中明确的最初授课时间为十月十八日下午二时,胡佩衡教他画树,先从枯树画起……

  《习画随笔》偶见断续直至第37册。在《湖社月刊》第39册13页上,终于刊出了赵鹤青的作品,简介中说:赵翀字赵鹤青清苑人工山水以宋元人为法颇有古致。

  除撰写心得外,赵鹤青对美术活动尤为热心。第67册《湖社月刊》16页的“画界琐闻”中,有消息说“本社会员赵鹤青在西单东太平街一号寓所开长期展览会古画时画并陈参观者多西洋人云”。

  而在第69册《湖社月刊》16页的“画界琐闻”又传出了赵鹤青的消息,这则消息揭秘了他来青岛的原因——“本社会员赵鹤青在平开办北平美术馆搜罗画件极多满壁琳琅现在青岛美术界约赵君赴青岛举行大规模展览会云。”

  赵鹤青来青岛时值1933年初秋,其时的青岛虽已拥有国立山东大学,但尚未建立艺术系科。受邀约的赵鹤青就职于当时极具盛名的崇德中学 。9月3日至5日,赵鹤青在阳信路校址举办个人画展,除展出个人作品外,还展示了胡佩衡、黄懋忱、秦仲文等师友的佳作。据说,也有陈眉公、梁山舟等人的画作陈列。

  相比于少海书画社分工有序的社团展览活动,赵鹤青或可以称得上是青岛最早的“独立策展人”,他在青岛显现了独立画家和独立展出的意义。

  而在崇德中学,作为图画教师的赵鹤青培养出的最重要的学生就是吕品。但1930年代确是个西风荡漾的年代,1935年考入北平京华美专的吕品,并没有像他的老师那样师法宋元,而是选择了油画和水彩之路。

  赵鹤青后来重返京津,协助湖社同人刘子久组织天津国画研究会(始于1937)。1949后,成为铁道部文工团中的一员,1958年被下放到兰州铁路局文化宫从事群众艺术推广,后在兰州铁路局铁路设计院终老。

  赵鹤青寓青时期,青岛的书画交流也一度很是热闹:1935年7月13日至 19日,就读于国立艺专中国画系的施聆秋,在北平、天津、南京举办个人画展后,携其个人和其妹施浣秋作品来青岛办展,展场在浙江路9号的基督教青年会。是展过后,青年会展场又现好戏,7月31日至8月6日,杭州西泠画社卜豁三等人也携带社员书画作品来青岛展出。同年,即墨县东鳌山卫刘凤翔的《劳山诗画集》由震华印务局印行,中华书局和成文堂经销,集合了20幅崂山对景写实图,并附以名人题咏,定价大洋两元五角,令世人刮目。

  注释:

  《湖社月刊》,天津古籍出版社,2005年5月影印版

  吕鹏:《湖社研究》,文化艺术出版社2010年5月版231页

  是年,崇德中学曾创办校刊,市长沈鸿烈题写刊名,市教育局长雷法章题写校训:忠、信、笃、敬。蔡元培为刊名题词:文质彬彬。为校刊题词者还有蒋梦麟、梅贻琦、张伯苓、何思源、朱经农、吴雷川、赵太侔等人。参见《青岛教育纪事长编》,翟广顺编著,中国档案出版社2010年8月版105页。

2013年03月14日 推荐

臧杰

网号良友大漠,批评家,良友书坊主持,著《民国美术先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