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岛美术笔记4·学院承续

  青岛在1937年之前呈现出的美术繁荣,与整个中国的大背景是协调一致的。国民政府统一中国、总揽治权后,政治、经济、文化的全面复苏随着时间的行进,渐见风华。美术领域的觅新者们在奋力睁眼看世界,而传统派则在努力复兴中国绘画。与五四时期文化的新旧互搏不同,这时期的中西方美术都在寻找自己的出路,东西方文明的区隔和传统自身的思想及背景的阐释合并进行,消化西方、重建自我、以寻找表达中的现代性,是传统画家和现代画家共同的方向。

潍县画家雅集,前排左起张郇丞、陈寿荣、赫保真、陈立先、马洁泉、后为高小岩
潍县画家雅集,前排左起张郇丞、陈寿荣、赫保真、陈立先、马洁泉、后为高小岩

  1930年代的学院教育也开始繁荣,相对保守的山东,已有大批学生奔赴美术学校学习。从现存的《上海美术专科学校自开办至结束历届学生姓名索引》 查看,1935、1936年,山东籍的毕业学生人数,超出了前二十年的总和,后来为青岛画界所熟知的黑元吉(伯龙)、王式廓、汪子美、孙德育、郭虹隽(郭梦家之兄)等人,均在此时毕业。

  1933年8月入学、1936年7月毕业的中画科学生孙德育,所留作品有“伊斋”题跋曰:“泮石仁弟山东蓬莱人也善书画喜篆刻今毕业于沪上美术学校并从名画家马君企周游学益猛进将来造诣讵可量耶。”尽管孙德育在毕业后没有马上投身青岛,但还是能够非常清楚地看到他与马骀的学术渊源。这也为他此后在青岛传播美术定了基调。

  而此时,黄公渚已经于1934年回到青岛;1933年考入上海新华艺专的潍县人于希宁(1913—2007),1937年初已经与叶伯泉(1906—1998)执教于台东镇小学;而江苏宿迁人叶伯泉则是江苏省立教育学院艺术科的毕业生。

  这种由1930年代开启的“学子来投”的景象,既是青岛作为一个百年城市缺乏世系传承的结果,也是书画传统更新承续方式的一种显现;同时,青岛日趋明显的城市吸附力,让更多的艺术青年要来这里寻一份事业的开始,也或者说来为艺术寻一个“市场”。

  至1949年前,后来活跃或有声名于青岛画坛的人物,大多在这个阶段从美术学校毕业。

  后来以“墨溪叟”为号的即墨人刘宗枚(1911-),1933年也从上海美专毕业。据说他最初学的是西画,毕业后由于画不起油画而改工国画,以山水为主,兼工花鸟。

  与刘宗枚一样,后来也工山水的大枣园人王仙坡(1906-1987),早先也学的是油画。1935年,他与王式廓一道从杭州国立艺专毕业,然后赴日本留学,1937年后回国,先是在一所小学任教,抗战结束后任职于仙家寨私立振青中学。

  1935年获得青岛的两位本家伯父资助,广东潮阳人陈大羽(1912-2001)得以插班考入上海美专国画科三年级。师从诸乐三、诸闻韵、王个簃等学习写意花鸟;1938年12月,陈大羽出任崇德中学美术教员;1940至1944年间先后兼任圣功女中、文德女中两校美术教员。

  于希宁的同乡、潍县同志画社的成员孙凝宗(1907-1977),1937年前也已经从新华艺术专科学校毕业。在师承上,他与于希宁一样,均得于俞剑华。毕业之初,他在淄川黉山小学担任教务,后来青岛任教于崇德中学,接替的正是离青北上问师齐白石的陈大羽。

  1940年9月,孙德育的同乡孙国枫(1921-1986)也考入了上海美专中画科,后以山水见长,也执教于青岛。

  不难看出,除王仙坡外,就读于上海的这些后来闻名于青岛的画家,多出自上海美术专科学校和新华艺术专科学校。而投考于北京的,则较集于于国立北平艺专、北平华北美术专科学校和京华美术专科学校三所。

  北平艺专的毕业生,有李丹忱和戴林。莱西人李丹忱(1907-1984),1935年前后就读于国立北平艺专,毕业于在家乡任教,1945年迁居青岛,先后就职于圣功女子中学、崇德中学,因受教于李苦禅尤擅写雄鹰;而后以墨竹和山水名世的戴林(1918-1980),在北平艺专读的却是油画专业。

  与北平艺专相比,北华美专和京华美专都是私立美术学校。

  京华美专创办于1925年,位于端王府夹道,系由姚茫父和邱石冥创办,姚最初任校长,邱任教务长;1926年姚茫父患脑疾,邱续任校长。学校也曾延聘吴镜汀、汪慎生、李苦禅为老师。但这所学校一直也是惨淡经营。1948年,王扆昌编选《美术年鉴》(1947)时,在史料一节,仍称该校“可惜至今未能立案” ,也就是说,没有成为国民政府教育部备案的合法学校。

张伯儒画集题词
张伯儒画集题词

  生于1914年的辽东人刘尚铭,则是在京华美专学习的北宗山水,他于七七事变后避居于青岛;京华美专的毕业生在青岛更为熟知是赵仲玉、吕品,二者都是琴岛画会的发起人,但学的都是油画;胶州人陈起惠(1921-2000),1945年也毕业于京华美专,他后来于韩湘浦一起推动了青岛九中的美术教学。

  北华美专则是小说家张恨水用自己的稿费作资本于1931年和其弟张牧野共同创办的,张恨水任校长还兼授国文课,学校地址在东四十一条21号,原址为光绪军机大臣、礼部尚书裕禄的府邸。张恨水以自己不俗的人脉邀请了王梦白、齐白石、于非闇、李苦禅等前来任教。

  烟台福山人任光庭(1910-1985)1934年毕业于北华美专,他后也以山水见长。1935年2月,潍县人陈寿荣(1916-2003)考入该校,他后以花鸟见长。

  在这种新兴的现代教育模式所影响的书画学习与承续的影响下,青岛沿之而下的书画传承,也多是以公开和公共教育的方式进行的。谨严的门内传承并没有在青岛有效存续,弥留于青岛传统书画家间的集结手段,也不是门派学术和趣味,甚至连传统意义上的雅集都不多见,取而代之的,多是更为宽泛的乡籍交流。

  从乡籍力量上看,潍县籍书画家的势力最大,从少海书画社的核心之一刘仲永,到后来的陈寿荣总结得之的“潍县八怪”(计有“郭兰村、孙德庭、赫保真、陈寿荣、郭味蕖、马长清、于希宁、徐培基、张郇丞”),多和青岛有不可割舍的关系。

  在“八怪”中,郭兰村和马长清、徐培基不太令青岛画界熟知。郭兰村(1902-1978)和赫保真曾在家乡发起益社,1922年,在丁东斋的倡议下,将“益社”的范围扩大,成立了“潍县同志画社”。 从1926至1930年,郭家又逐渐地卖掉了在老家西南乡成章莲花池百余亩地田赋难收的土地,在青岛开设了商号——“乐陶美术馆”,与葛焕斗等画友出版画集、石印书画、印制学生用品等,经营两年后出现亏损并歇业回迁潍县,在城里大街重新开办了松荫斋嵌银馆。 马长清(洁泉)则供职于青岛中国银行。惟有长年在潍坊执教的徐培基(1909-1970)可算是与青岛保有“距离”的。

  除此之外,围绕在寓青“八怪”中人的潍县籍书画中人还有陈立先、高小岩、陈国翰、王向明、王笑娟、陈艺圃等等,其中与赫保真交谊甚深的陈立先,是陈介祺的至亲。

  与“潍县势力”堪与比肩得算是诸城诸家,但诸城世家对青岛的影响更多在书法。此外的其他乡籍势力则要小很多,蓬莱籍的孙德育、孙国枫、王蕴华间走动较多;烟台籍的任光庭、王维尧、苏白等也多有来往。

  从传统宗系上看,青岛书画家有宗系关联的并不多,这也注定了青岛书画的“草根性”。相较而言,潍县陈介祺、诸城孟昭鸿都算是与青岛渊源较深的书画之家。

张伯儒画集
张伯儒画集
2013年03月20日 推荐

臧杰

网号良友大漠,批评家,良友书坊主持,著《民国美术先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