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岛美术实力·吕楠印象

  透过瓷色的外表,吕楠会给人以歧义。

  这句话显然是要说,在吕楠的身上有两种存在,一个是外在的吕楠,一个是潜在的吕楠。外在的吕楠突破了艺术家波希米亚式的混搭,透着时尚范;潜在的吕楠,和时尚的关系真不大,倒有几分的古典性。

吕楠在介绍她的作品
吕楠在介绍她的作品

  吕楠的家世很有点传奇。曾祖一代在烟台是富裕人家,1940年代末期被划定为“土豪”,当人们被财富掠动而冲入吕家的时候,吕楠的曾祖藏起了所有值钱的东西。于是就有了酷刑——女眷的上体被煎饼鏊子的烙烫,大腿上被拉开血口撒上盐……

  吕楠的祖父和祖母逃离了噩梦般的故乡,像山东多数县市的潜逃者,他们选择了最后被解放的青岛。

  1949年的炮声分外的猛烈。当国民政府最后一艘船逃离青岛港的时候。吕楠的祖父正在一间小学校小心翼翼地教书,这决定了他此后的职业。而吕楠的父亲作为吕家之后,一度遭受家乡势力的搜查,幸好年幼的他,那一天不在家,那一天的邻居也为这一家的第二代男丁扯了一份善意的谎言——这家子真没有男孩。

  在吕楠的记忆中,祖父颤颤地悠过了一生。相反,祖母却教给了她工笔画和书法。

作品一个人的灰色生活
作品一个人的灰色生活

  她儿时的绘画训练,没有丝毫的西画感。小学毕业上六中,要加试素描,她看着小同伴的造型方法无从下手,勾了线之后,就用手指解决了块面的问题。

  由此而后的学习道路和其他青岛六中的学生没有什么两样,区别的就是她选择了更少人学习的工业设计。1998年高考,吕楠只填了两所专业学校,一所是中央美院,一所是中央工艺美术学院,这一年她折戟沉沙。1999年,迷恋中工艺的她,跑到北京去学习了半年工业设计,结果还是因为某科受限而失败。这半年,吕楠住在一间地下室里,这也使得吕楠多年后对北京的印象都是地下室般的。她因此一度拒绝去北京,当考入中工艺的同学邀请她前去时,她甚至觉得那就像是在扯她的一块旧伤。

  1999年,吕楠考了九个专业证,最终选择了以工业设计著称的天津轻工业学院。上了半年学,吕楠就写了封长信给辅导员——要求退学,因为她发现这不是自己想要的。

  吕楠此后盘亘于天轻工,是因为六中同学的规劝。第二年,吕楠就搬出了校外,一边上着学,一年在天津美术学院的考前辅导班当老师。吕楠用三堂试讲课跨越了她的年龄,拿下了这份工作。从此过上了月薪1900元的幸福大学生活。

 

吕楠作品
吕楠作品

  2003年回到青岛的吕楠,想到工业美术研究所求一份职,结果在交谈中明白设计在这里并不重要,于是她又跑去海姗学校“重操旧业”。吕楠还记得她在香港花园铜锣湾租了一个大房子,带40多个学生的那些日子。她说,那时候她很有钱。不过,尽管每天看似跟绘画有关,其实与艺术一点关系也没有。

  2005年吕楠重返天津,当然是为了可以赴汤蹈火的爱情,结果父亲在这两年对她保持了缄默。每次母亲打来电话时,总会远远地问父亲一句,你要不要说两句?然后一片空白。

  天津的日子,依然跟一间叫美术进修专科的学校有关。在异乡的吕楠,忽然觉得自己的人生从此走上了轨道,一成不变,一往直前。

  2007年,吕楠卸下了爱情的重担,孑然一身回到青岛。

  在田家村的一间阁楼上,开始了有些茫然的生活。她始终觉得父亲在一旁默默地看着她,跟她较劲,或者等待女儿向他寻求帮助。

  吕楠明白父亲一直对自己寄望甚高。父亲一直希望女儿成为一个优秀的人。

  或者说比优秀更优秀一点儿。

  吕楠的父亲是一个近于狂热的音乐爱好者,卡带盛行的年代,他定做了20层的大抽屉,里面分格摆满了卡带,他甚至做了分类标签和简介。每一盘卡带,和每一本书一样,交到吕楠手中时,方式都是一种——借,听完看完再借。吕楠说父亲试图通过一种形式告诉她一个道理,要保持一些东西神圣感。

  说起父亲现在仍在为了抵御这些卡带的消磁和潮湿所做的维护工作。吕楠没有过多的荒诞之感。她觉得父亲就像是在反复面对自己的爱好和理想。尽管有时候维护的手段很机械,但她觉得这对父亲很重要。

  由此,吕楠说自己无法成为一个通常意义的文艺青年,文艺这个词在她内心中是个有标准的大词。她深深地望着它们。非常谨慎,非常小心。

吕楠的诗天堂海报
吕楠的诗天堂海报

  就在2007年的秋天,吕楠终于找到了解决自我的方式,那就是画画。

  她说,面对画布,明白自己即将开始画画时,才知道原来自己以前并不会画画。

  那些素描、粉画的经验统统变成了空白。她从空白开始。

  吕楠的第一批画叫作《一如沉静并非无所意义》。这个诗化的标题,是吕楠式小坚强的体现。

  次年的春天,在上海春季沙龙展上,这批画其中的几幅被人买走。吕楠亦喜亦悲,喜的是,这意味着职业艺术家的大门露出微光;悲的是,她送走了一段自我。

  《一个人的灰色生活》、《某年纪事》、《诗人的时间史》和《写》由此而下。吕楠说就是一个从雾气走向凝固的过程,在《诗人的时间史》里,油色就像一些坠落的雨点,而吕楠借此问自己的,那些雨点如果被固化和物化会是一种怎样的情态?

  《写》延续了这些微观的思索,吕楠觉得在快速的现实中,更应该关注与思考那些被漠视的物质意义。她试图通过这些关注,实现自己与现实的沟通。

  不难看出,重视哲学和诗学思索的吕楠,是以诗学的方式在接近哲学。

  她也更信赖文化和思想传统所生发的力量。如同最早喜欢卢西恩•弗洛依德,现在更看重柯罗一般,她觉得内心的古典性,使自己更能保证一个恒定的标准。

  这个标准不是退回去,而是潜下去。一步步地逼近圣门。

  吕楠的坚决,使人看到了理想的两个面。

  一面是柔软,一面是坚强。

2013年06月14日 推荐

臧杰

网号良友大漠,批评家,良友书坊主持,著《民国美术先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