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岛美术实力·刘大鸿

  “当代艺术家,你是不是有滋有味的一个?不要做那种可有可无的人。就像我妈说的,要给人一种没了你就会有点闪失的感觉。如果你还想做得有点味道的话,就不要让人感觉可有可无,当然,还要保持这种危险的关系。”——刘大鸿

     1、犟嘴

  臧:为什么会想做一个叫《青未了》的展览?

  刘:杜甫的《望岳》里有一句“岱宗夫如何,齐鲁青未了”,直观上好像也有“青岛”“怎样了”、“没有了”、“情未了”等效果。

  臧:为何又以童年为着眼点呢?

  刘:我很想拓展一下童年印象中比较好的那些感觉,青岛城市本身的地理位置和它的历史文化……

  臧:有海有山的地形分配?

  刘:不光是地形分配,还有理性分配和理性安排,包括德国人的理性处理,日本人的继承,和区域划分什么的,再到家庭的、家族的,这种人的比例关系。

  臧:你家里很有故事吗?

  刘:很有故事。我爷爷在解放前,是青岛警备司令部的法务处长,我姥爷家那边是资本家,在台东还开过化工厂什么的。我家里的人口也比较多,有两个姐姐一个哥哥,然后加上父母一共六口人,家族里我有15个舅舅6个姨,然后三个姥爷。

  臧:够庞大的,家里有什么有趣的人物吗?

  刘:你比如我叔叔就是下棋很入迷的人,这也不管那也不干,光管下棋。有个叫徐进之的,在青岛很有名,从前是个少爷,也是个棋痴,和电影里演的戏痴差不多,我叔叔就老想找他下棋。我五舅也很传奇,造反的时候插着双枪耀武扬威的……家庭里有这样一些人本身就极具丰富感,你会觉得人生很不一样,会给你一种特别的视野。

  臧:有家族繁荣感?

  刘:不光家族,包括你班里的同学,一条街道全是你的同学,你走路可以随便去一个同学家里去,一个院子随便哪个门都可以进,一切都是畅通的,这里面是不是也可以有一个比例的概念。

挑战栈桥
挑战栈桥

    臧:你上学的时候调皮捣蛋吗?

  刘:小学的时候几乎天天被老师揪上去,因为天天和老师辩,老师讲什么事儿都要和老师辩,老师哪一句说的不对,当场就提出来。老师一生气就把我揪上去。咱们青岛人就说犟嘴犟嘴,当时就跟她犟起来,几乎这是每天的功课,那时候老师工夫也多,也有这个闲心,我也不气馁。

  臧:你功课怎么样?

  刘:我功课很好啊,家里就很宠,老师有时候发脾气就叫家长去。家里人也不去,我妈说你功课很好就行了。

  臧:做过学生干部吗?

  刘:做不成干部,有时候也给我按一个副班长装装样子,也不让我干什么,就是为了安抚一下。很多时候就把我一个人放在很远的座位上。

  臧:小学一直是这样的状态?

  刘:一直都这样!到了中学就好了,开始准备考学,学美术,中学就不怎么犟了,因为只有两年时间嘛。

  臧:在学校里和院里是不是也属于“孩子王”那一类的?

  刘:孩子王是因为能打的,班里十大王,我是二大王嘛……我也有马,就是同学之间骑大马,我有专用马,有跑得快的同学长得高大的,不同的“马”骑。

  臧:你那个时候不算壮实吧。

  刘:对。个不高。身体也不是太好,呵呵……我也不属于那种特别调皮孩子,在街道上都不数不上,因为比我皮的野的有很多。我还算是很爱学习的那种。爱学习中的调皮的。

  臧:从几岁开始学画的?

  刘:10岁吧,正式开始画,也拜了老师。此前也自己在家画嘛,有很多乱画的东西。

  臧:画到15岁去考了山艺?

  刘:……对,是15岁。

   2、不合作

   臧:到了山艺之后,你的绘画基础是否受到过肯定?

  刘:这里面有很微妙的地方,比如熟练性方面,很多都比你画得好,我们班有同学左右手都能画的,相当熟练,青岛人话讲就是很溜儿;抠素描都有抠得很细的,抠得都能把石膏像放那儿,敲敲声音“嘎嘣”响的那种儿。从这个角度讲,你在班里属于差的;另一方面我也有令他们很意外的地方,他们一看我的画会吓一跳,说你画过那么多人体。其实都是我在海水浴场画的速写,那时候有几个人画得了人体?特别是文革后,对我来说,习以为常的事,他们都很意外,因为他们没有见过海水浴场里的那种场面。

  臧:都是放假时候画的?

  刘:平时就画,放假时肯定要去画的。

  臧:在山艺时,是不是老实了很多?

  刘:也不是,到山艺读书的时候,我也是被警告处分过的。

  臧:为什么?

  刘:就是我想去北京看几个展览嘛,学校不批准,我就到处借钱,借了20块钱就偷着跑去北京。不批准我也要去,回来就给了处分,还告诉我别想不开,等毕业的时候再给取消。

  臧:你似乎属于出类拔萃但不听话的那种?

  刘:我也不算出类拔萃,不听话是肯定的,就像我从山艺考学一样,我考浙美,就临摹了几张隋建国画的头像,因为我平时的画法都比较怪,如果按照那个画法肯定考不上,我很有数。

  臧:你始终保持这种不够听话,不够合作的状态?

  刘:我有时候也是合作,比如我入党就是合作,当时要改变共产党的血液嘛,胡耀邦说要改变共产党的血液,要大学生入党。

油画:小院故事
小院故事

    臧:你在浙美的时候就入党了?

  刘:对。为什么会那么快入党?就是因为我考进浙美以后,山艺有人联名告我的状,给了我很大压力,就表现得积极一点,后来就入了党。

  臧:为什么联名告状?

  刘:因为我调皮捣蛋,当时也只有我一个人考上了,就有人写信给浙美告我。浙美派人来调查,发现我毛病是不少,去浙美报到时,有人就说你回去吧。我就不回去,在美院睡地板,睡了了半个月地板,利用各种办法来替自己申诉,终于还是进去了。很艰辛。当时几乎绝望了,写了很多材料,里面包括我为什么打,为什么砸,为什么抢,解释这些原因。

  臧:打什么?

  刘:打架!解释为什么打架?然后承认错误写保证。

  臧:为什么打架?

  刘:就是考试期间考得一股火,是很小一事儿。有个学生开水龙头洗水洗,一开龙头哗地溅我身上了,我说你轻点儿,他没听见,一会儿一开一关,一会儿一开一关,我又在旁边说了两遍他都没听见。我气得上去就给他一棰,两个人就打起来了,打着打着,我就把他衣服撕了,他刚买的衣服。因为那件衣服,我赔了他15块钱,还是件挺时髦的衣服。

  臧:砸呢?

  刘:砸玻璃,回教室爬墙爬不过去,就把玻璃踩碎了。山艺教室的门是那种四页玻璃的,我踩着棱就把玻璃踩碎了。他们就说刘大鸿搞破坏,根据平时表现还是蓄意破坏。

  臧:抢?

  刘:抢就是抢苹果吃,别人的苹果就和我自己的一样,拿一个就吃,也不管人家同意不同意。

  臧:都不是些大事呵。

  刘:就是,但因为这封举报信,我才没报上到。

  臧:你自己去报的到?

  刘:自己去的,拖着大箱子,行李那时候要办火车托运,结果给运到鹰潭去了,到的时候行李都没到。我去的时候也没有床,宿舍就是一大教室。别人看着挺可怜,就扔一毯子给我,我就在教室中间一铺,也没有蚊帐。别人有床就有蚊帐,蚊子全咬我了。半个多月,也不让我去报到,我就写材料,往系里的办公室送。那时我第一次体会到了什么是官僚,官腔是怎么回事儿,办公室里的人总是不痛不痒地跟我说:“你回去吧,回去等消息”,也不发火。

  臧:你每天都写?

  刘:写了材料,然后就到系里去。中国的东西复杂在哪儿呢,就是体制。当时系主任不太想招我了,说完他的意见就外出写生了。但系里的书记还认为“可以再教育”,就表示可以要我。毕竟我考得那么好,又从那么远的地方跑来了。当时,我穿的也很朴实,一看就是老实孩子,不像有过“打砸抢”的样子。他的一句“可以再教育”,我就从教育的角度写材料。讲自己有什么样的决心改好,要求学校给我一个留校察看(当时想争取留校察看一年)。还有另外一个原因,就是王笃正给我写信,王笃正是我师父郑来麟在青岛美术公司的同事,公司的人都认识我。他是浙美毕业的,又是王德威的学生。文革造都起来造王德威的反,他很老实,没去。王笃正听说了我的事后,睡不着觉了,就帮我写信。他写信给王德威说,这个孩子挺好的。另外呢,浙美的很多同学也联名替我写信,大家都觉得刚进来没有那么多问题,感觉我很可怜,都想帮我说话。

  臧:大家自觉做的?

  刘:对,家里人也帮着找,我姐姐都急得哭了,好不容易考上个学。

  臧:你是到了浙美之后才知道被举报的事的?

  刘:对啊,因为录取那几天每天都会去收发室看信,他们拿到的都是很薄的一些信,只有我拿的信是厚厚的。我一拆开就知道被录取了,我的信里有很多材料。看信之后就很狂欢,拿着就满学院跑,呵呵……就像范进中举一样,拿着信从北跑到南,很开心。这一跑刺激了很多人……

  臧:后来,你看到那封举报信了吗?

  刘:信是没看到,他们不会让我看。浙美就专门派了调查组,其中有一个就是吕洪仁,画速写很有名。调查组到山艺调查的时候,座谈会很有意思,因为那几个定调的都是当权派。有个姓陈的老师对我意见很大。他比较偏向一个同学,我们上课的时候有个习惯,去了赶紧找自己最喜欢的画画角度,然后坐好。有一次,他想让我把座位让给他比较喜欢的那个同学,让我换我就不换,我说我就喜欢这个角度,这个角度最好。他说你就学学雷锋吧。我就说我不学雷锋。好,这就是一大罪名——刘大鸿不学雷锋。这事儿后来浙美都知道,刘大鸿公开叫嚣不学雷锋。当官的一说不好,其他人就一窝蜂跟着说不好,唯一一个说我好的老师,是教创作构图的。这个老师私下里对我很好,因为我搞了很多创作。他就评价说“他到你们学校会教育好的”,这就是唯一对我有利的一句话。调查组回去后,一报告,系里就说不行。那句好话的力量很弱。

  臧:你去报到的时候没听说这事儿?

  刘:我到了才知道,那时候我哥哥已经追过来了,他们已经听说不好了。我是到了上海先玩了两天才去的杭州。我哥哥有在上海的同学,我和他的同学都很熟,是去找他们的。我哥哥联系不上我,就比我更早赶到杭州了。他见了我就说你怎么还在这儿站着,我说怎么回事儿?他说出事儿了。

  臧:家里是怎么知道的?

  刘:可能学校给了个暂缓报到的通知。但是我当时已经走了,拿着档案袋。我想提前到上海玩两天,一个人逍遥自在一身轻。

  臧:你行李后来怎么找到的?

  刘:那又过了很长时间,那个事儿也差不多解决了,又从鹰潭运过来的。

  臧:一个月以后你才有了床。

  刘:差不多。重新报到以后又安排的位置。

  3、湖边

  臧:从山艺到浙美,这两所学校对你的绘画起到了什么样的作用?

  刘:山艺的三年,我感觉基础很重要。那个时候早晨你可以看到戏班在练习,早上就有敲鼓的,每天就让鼓给敲醒了,学戏的很辛苦,老师连踢带打的。这是以后你想象不到,也看不到的。山艺有临摹课,有工艺课,有年画课,也有正统的油画、素描、写生,这些最基础的东西很全面,技术面很广。我和文科的学生睡在一起,还有工农兵学员也都在那里,工农兵学员差别很大,有的人画得很好,有的人也很差。都在一个大房间,一个那么多人的大宿舍。像我们这些新考进去的,根本也看不上人家工农兵学员,工农兵学员也很努力。尤其是那些刚考进来的,他们觉得也很刺激,有的很拼命也很努力,你可以看到很丰富的状态。当时去报到时,有个当过兵的女生来接我,她感觉怎么有个小孩来了,我也没想到她是我们班同班同学,她在部队干了很多年。

  臧:到浙美后,你们一个班有多少人?

  刘:油画8个,国画7个还是几个记不清了,反正十几个人,然后舞台美术又招了几个,一共也就20来个人。

  臧:哪些老师对你影响比较大?

  刘:一开始是金一德,他是我们工作室的主持,他的工作室就在我们教室旁边,有个小房间,天天在工作室里,学生就三个人,他的那种教学方式方法,也没有什么国画概念西画概念,你一去就会感觉到自己就要这种方式。

  臧:有博巴和倪贻德“传统”的教学?

  刘:对,他在我们的教学里面一直贯彻这种东西,他态度挺温和,很坚定也一直坚持这么做的,也不争也不吵地坚持。浙美的整个氛围都会对你产生影响,是个小校园,太小了,就是个小院子,这么些人读书吃饭什么都在一块。教室吧,二楼是版画系,三楼就是油画系,一座楼也没有几间教室,橱窗里随时随地都可以看到很多东西,哪个教室都可以随便进,一共就两栋教学楼,一个就是版画油画系这个楼,另一个就是国画工艺系,再就是图书馆宿舍什么的,就那种方寸之间,任何一个人都可以问问谈谈,说点什么事情。

  臧:这种环境的感觉,包括浙美的地域感对你也有影响吧。

  刘:肯定有。在杭州出门就是小路,就可以走到湖畔,天天在湖边走。影响一方面是人文的,天天转西湖,西湖边那么多文化古迹,有许多可以看的东西,对江南的那种才子文化印象很深刻。这些东西青岛是没有的。到处都是墨迹书法,走一圈全是。我又喜欢看书,对照着书,你能强烈地感觉到与五岳文化的不同。我刚到这边的时候,还是老校园,也没有以后的这些变化,图书馆还是木质的,学校有水塘,还有亭子,还是当初建成时候的那种形态,还有很多老先生。有这么多读书人在里面,感觉从视觉上都不一样,就是一种江南的文化氛围。

刘大鸿
刘大鸿

  4、实验性

  臧:那时候,你自己有什么特点?

  刘:我就是创作,不断地创作,当时有很多大佛啊,烧香啊,很多老太太跑出来烧香,我就跟着他们走,然后就画了一张《烧香》的创作,创造性是很强。

  臧:早期的作品还留着么?

  刘:留的很少,但是还能找到一些。

  臧:你在同学里面算创作比较多的吗?

  刘:我一直有这个概念,其实最初开始学画,郑来麟老师教我的时候,他就很注意创作的问题。后来在山艺画的《新媳妇》,那个创作也拿到了《山东画报》去发表,在创作方面,算是有些优势。

  臧:你86年就画了很接近后来风格的《大都市》了,是怎样一下子找到这样一种感觉的?

  刘:其实我前面做了很多实验,我在浙美画的很多画包括在山艺画的都是在做尝试,最后才确定以这样一种相对稳定的方式来创作。

  臧:如果这种方式算是图式的话,那你是很早找到自己的图式的。

  刘:我在读书前一直在做很多实验找这种图式,一种能够说出我的话的图式。

  臧:大约是什么时候接触的?

  刘:我很喜欢的并不仅仅是这样一种形式,更重要的还是一种氛围,这种氛围和中国很像,很像我感受到的中国现实和状态。

  臧:在最初表达中,似乎有历史感和历史观的东西不多,大部分看起来更像是一种纯粹的形式表达,到了后期你慢慢地开始有了历史的概念。

  刘:这种东西在画毛(泽东)的时候,就是画毛的“四季”的时候出现的。毛本身已经不是个人的问题,他就是中国人的一个四季,包括到现在还有他的阴影,他的四季就是我们的四季,一个中国一个世纪的四季,这里面就已经有这种历史观的问题了。

  臧:你现在有没有觉得存在着一种平行的局限?因为历史问题之间是平行的,即使思考点不同,但方式方法还是一样的。

  刘:其实我觉得我的东西有很大的变化,比如我举个例子,在《双城记》上,用的就是对联的方式,有的用门神的方式,我画“周庄”,就是想剖析一下周恩来这样一种类型的人,我用的就是扇面的方式。我在语言运用方面,尽可能会寻找不同的组合方式,我已经在解决这个问题了。

  臧:还会根据不同的展览现场做一些处理?

  刘:对。像我画的挂历都是在用倒三角的形式做,包括有的旗帜,我都用苏绣的方式来做。“马王堆”系列在美国展出的时候,我就用了刺绣的方式来处理,我已经注意到用最恰当的方式来做这方面的处理了。

   5、“不走火”

  臧:从浙美毕业你一直住在上海,住在哪儿呢?

  刘:上海啊?就在学校里面,我从来不离开学校,外面有房子归有房子,但我始终住在学校的房子里。孩子也住在那里面,分的房子租出去了,我现在是租的50年代苏联的那种老房子,当时是老教授名教授住的那种老房子,红瓦黄墙,一看就是老房子,楼下有的还有小院子。

  臧:你比较喜欢这种人群的感觉?

  刘:我感觉不能脱离地缘,艺术得有地气。我想做的“青末了”也是个关于地气的展览。老的地方的树木都很好,生态都很好,那么好的树那么好的天然条件,一个新区绝对没有。在上海也很难找这样的环境,如果你去上海你可以去实地感受一下我住的那个环境,在上海那么嘈杂的地方那里却那么安静,没有噪音,空间又比较大,大学里面绿化都好,散步也安静一点。我的工作室也在那边,别人时常会看到你,这也会形成一种威慑。

  臧:你认不认为你是一个历史观特别强大的艺术家?在中国当代艺术里有强大历史观的人似乎并不多。

  刘:我感觉我们缺的就是历史观。我们国家没有宗教,没有宗教,最大的东西就是历史,如果你连历史观都没有的话,就什么都没有了。

  臧:你表达的历史观会解决什么问题呢?

  刘:也解决不了什么大问题,你活着算什么?当代艺术家,你是不是有滋有味的一个?不要做那种可有可无的人。就像我妈说的,要给人一种没了你就会有点闪失的感觉。如果你还想做得有点味道的话,就不要让人感觉可有可无,当然,还要保持这种危险的关系。

  臧:就是说,好像要革命,但始终是这么潜伏着,哈哈

  刘:就这样的趴着,暗算……就像上海曾经有些人,他什么也不说,但是还是要把他打成反革命,就因为这个人不说话。

  臧:也就是说,你要保持的这种状态和关系。

  刘:我感觉人人都在恐惧,如果你考虑你只是哪个圈子的,这样就太小了,把自己的位置放得太小了。

  臧:你有没有感觉这还是有边界的。你内心当中有没有一个度量?

  刘:我觉得我有度量,还没有太过分……这样的事我会多一心,我感觉艺术有微妙之处,就是多一心,

  臧:你的方式是以不断地刺激来保持力量,就像针灸。

  刘:针灸的方式(哈哈),很有意思。你想解决它,还要更有艺术性。因为我相信那种一枪解决的方式都不行,哪怕你解决了,也会有很大的后患。

   6、士

  臧:总体上你更像一个知识分子。

  刘:我比较喜欢士。中国这个士的传统我挺喜欢的,一个士子的感觉比一个艺术家或者知识分子的感觉更那个……

  臧:你觉得对中国当代艺术家来说,“士”是不是一个艺术家特别合理的选择?是一种责任,还是特别状态下的需要?

  刘:“艺术家”有时候被用得烂掉了,变成了人人任何时候都可以说自己是艺术家。在这种情况下,用士更明确一些。

  臧:你对传统书画怎么看?

  刘:我觉得传统书画非常好,是非常好的一种方式,我自己也很喜欢,我爸爸就是个书法家,我们家小时候都写,我哥哥写得就很好,我也跟着写,但我小时候写草书写得太多了,后来写字就写不好。

  臧:现在有时候还练吗?

  刘:现在偶而还写两笔,但不是刻意去练,没时间去练,对书法一直也是很有兴趣的。

  臧:中国画呢?

  刘:以前勾过线的,拿个笔勾一勾,那个时候也没这个概念,这个是中国画。拿个笔啊沾着水彩画一画,就像画速写一样画点儿东西,挺喜欢这种方式,但没有以国画的方式练习。

  臧:你画画是完全用西画工具,还是偶而也用毛笔?

  刘:当时中国还没有生产尖头笔,笔全是方头笔没有尖头的。我就用一纹笔画,所以很多人说我不是画油画的,用了很久以后,到香港才发现还有日本出的尖头笔。85年到92年之前七年可以说都是用中国毛笔在画,尖头那个时候不生产,一纹笔有狼毫嘛,比较挺又和油画笔比较接近,但头经常容易掉。这种概念其实挺害人的,好多人就因为国家不生产,就都以为油画都是用方头笔画,这也让很多人产生了误解。

  臧:油画是什么的定义,其实对你来说已经不重要了?

  刘:这个对绘画的局限太大了,油画只不过材料是油或者布。

  臧:你的画全是布面上的吗?

  刘:也有板上的,板上也可以画。

  臧:比较少?

  刘:对。因为板容易变形嘛,我也很喜欢木板上的画,但是找不到特别合适的材料。有时候画出来还是很有味道。在木板上也画过,在铁锅上也画过。

  臧:装置做不做?

  刘:也有,这个完全根据需要,做展览的时候,有展厅需要就做。

  臧:一般都是临时的?

  刘:对,即兴的,场合需要就设计一个。

  臧:你在学校教不教传统的东西,还是只教创作?

  刘:我就是教创作。画写生也是创作,把创作元素放进去,包括画人体更多的考虑创作的概念,没有习作的概念,没有这回事儿。作品就是作品。习作,也是个很害人的概念,你可以说草图,很严格的草图,现在学生被搞傻的很多很多,正是被这些东西给搞傻了。一个方头笔就能把搞油画一批人搞傻了,一个习作又把一批人搞傻了。

  臧:哈哈,就聊这么多吧。相信《青未了》展和你的经历会给许多人以影响和启发的。

  刘:谢谢。

2013年07月17日 推荐

臧杰

网号良友大漠,批评家,良友书坊主持,著《民国美术先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