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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关于后来，锦瑟设想过很多次，譬如，这次事故，让他们意识到了彼此在各自生命中的重要而相互珍惜，生一个小孩，过着平静的日子。

　　当她手起刀落地斩断了陈苍的婚外情，一度，他们曾如回到了初恋时光，一起看电影逛街，旅行，暗夜里，陈苍的胳膊暖暖地搭上她的腰，甚至兴致勃勃地做爱，把周遭人羡得眼睛好圆。

　　可，锦瑟一点都高兴不起来，甚至觉得累，却要强打精神。她常常望着黑夜失眠，所有人都以为她是幸福的，只因，陈苍的那段波澜壮阔的故事，她不曾告与人知。

　　知道有什么用？不过是平白给人背后议论，唾液的生理作用不过帮助胃液分解食物的前奏而已，除了破坏，没丝毫的凝聚作用。

　　和陈苍在一起时，锦瑟怎么也摆脱不掉做秀的心理障碍，想着想着，就失神了，陈苍感觉到了，大抵，他也知道是为什么的，就牵了她的手，一声不响地晃，不时，用小指挠一挠她的掌心。

　　明明是想笑的，眼泪却落了下来，别着脸看别处，陈苍尴尬，只好，也看别处，因为，实在不知该怎么说，才能表达歉疚。

　　就这样，一晃，过了半年。

　　锦瑟曾想过报复，在网上和陌生男子打情骂俏，很快，也就倦了，连见面的欲望都没有，接受几个旧日里对她有过念想男人的约会，也就是一杯咖啡、三两杯酒而已，再交往下去，她都要鄙夷自己了。

刘若英 资料图

　　这更是让她悲凉，男女之间，是做不得游戏的，一旦有了持续的身体交集，肯定是要有感情基础的。

　　所谓游戏之说，不是男人拿来骗痛哭流涕的老婆和在婚姻里垂死挣扎着的老婆的自慰把戏而已。

　　陈苍和那女子，愣是严丝合缝地好了一年多才被她发现。

　　这么一想，心就更冷了，当陈苍哄她开心时，她会情不自禁地想，他是不是也这样哄过那个女人？眼神就冷得一点温度都没了，把陈苍的柔情，生生地就冻僵在了抵达她的路上。

　　看得出，陈苍一直隐忍着她阴郁的坏脾气，谁让他做了坏事又不幸被捉了手腕呢？

　　2

　　陈苍终于不耐了，气势汹汹地发脾气：你到底要怎样？

　　锦瑟怔怔地看着他：随便你怎样。

　　陈苍的脾气，貌似来得简单，不堪日子的沉闷，好声好气地和锦瑟商量着造个小人儿出来活跃家庭气氛，锦瑟回绝得很生硬：我不生。

　　陈苍忿忿看着她，像被困斗室的兽，转来转去，一脸恨不能把这世界皆数毁灭的怒气。

　　锦瑟漫不经心地换着电视频道，吃了一颗口香糖，薄荷味的，辣辣的，有些爽口，就像她现在的心情。

　　陈苍站在一旁，定定看了她一会，猛地扇了自己一耳光，摔门而去了，锦瑟虽是面无惊色，心里，却是一震，估计他该到楼下时，悄悄跑上阳台，躲在窗帘后往楼下看，就见陈苍把辆黑色帕萨特开得横冲直撞，离开了小区。

　　锦瑟的心，就浮了起来，拼命想他会去哪里？酒吧？去旧情人那里寻求安慰？

　　心思像煮沸的水，翻滚不停，几次按上了他的手机号，自尊作祟，终还是没拨出去，浓黑的夜色，一寸一寸地吞食着她的心，一夜无眠。

　　次日清晨，顶着一双用再多隔离霜也不能遮掩的熊猫眼去上班，又是悲凉又是恨恨地想：和陈苍，怕是过不完这一辈子了。

　　希望他主动打电话向自己道歉，那么，她会假装不情愿地施舍一点原谅与他。

　　他却没有。

　　见他在MSN上线了，锦瑟便安静地等他主动和自己说话。

　　半个小时过去，他只字片语不曾发送过来。

　　锦瑟的心，就凉了又凉，索性，把他阻止了。

　　一整天都恹恹地没精神。

　　下班前，相临格子间的梦生说晚上请大家吃饭唱歌，探过头，小心地问她：锦瑟姐，你去不去？

　　梦生是去年进公司的新人，小她5岁，习惯性地喊她锦瑟姐，其实，她不喜欢被人叫姐，奔三的女人了，开始对所有尊称有所抵触了，尊称让人有种越来越旧的感觉，很凄惶。

　　只是，梦生叫得那么诚恳，她也就不好意思说什么了。

　　她迎着梦生的目光，郑重地点了一下头：去。

　　3

　　那天晚上，她喝得有点高，唱完歌，已是凌晨两点了，梦生坚持要送她回去，她顺从地上了他的车。

　　然后，就精疲力竭地歪在后座上睡着了。

　　等她醒过来，发现自己偎在梦生的肩上，周遭一片寂静，甚至还能听见路边池塘里的蛙声，梦生握了她的手，微闭了眼睛，仿佛很是享受眼下的这一刻。

　　锦瑟一个冷丁，坐直了，厉声喝问：你把我拉到这里做什么？说着，就下了车，才见，车停在郊外的一个池塘边，月光下，满池的荷花开得安静而妖娆。

　　梦生仿佛被她喝醒了，也下了车，局促地看着她，声音低低地说：对不起……

　　锦瑟鄙夷地看着他，仿佛看一个心怀不轨的坏男人，并飞快地打量身上的衣服，还好，都是整齐，连扣子都不曾有松开过的痕迹，这才长长地吁了口气，用嗔怪的眼神看了他：以后别这样了。

　　梦生点点头。

　　两人静静地站在月光下，突然地没了话。

　　梦生说：锦瑟姐。

　　锦瑟用鼻子嗯了一声，又觉得这样答有些暧昧，气氛略有黏稠，锦瑟拼命地想找句话化解眼前的气氛，就是找不到。

　　突然，梦生一把揽住了她的肩，猛地抱进怀里：锦瑟……

　　他不叫她锦瑟姐了，她拼命往外挣脱：梦生，梦生……

　　明明是往外推他，怎么有点像是唤他呢？梦生就更是狂野了，火热的唇不由分说地抵过来，她打他掐他，他力气大得足以让她找到一万个理由为自己开脱。

　　后来，他们默默地坐在车里，锦瑟流了很多眼泪，梦生揽着她，说了很多情话，譬如，之所以留在这间公司，全是因为她，听见她的声音就会心律失频……

　　都是些让人心下受用的话，被人心仪，是女人最钟爱的赞美，哪怕无心向嫁。

　　回家路上，锦瑟自我宽慰地想，也好，终于用事实痛击了陈苍的背叛，相互扯平，她再也不必努着一张受害者的脸责难他了。

　　4

　　天已蒙蒙亮了，锦瑟在小区门口下了车，目送梦生的车子远去，一转身，才见，陈苍不知从哪里闪了出来，双目通红地看着她，还有，她的姐姐以及母亲。

　　为了找她，陈苍把她的家人全数惊动了。

　　也就是说，她在凌晨被一年轻男子驾车送回，被所有人看在了眼里，她忽然地心慌，灼灼的气焰消失得无影无踪，低头拼命想，怎么解释才好呢？却见自己淡蓝色的裙子上蹭了好大一片灰黑，是梦生把她抵到车身上缠绵时蹭上的。

　　她在心里叹了口气，无语地往家走，身后，跟着沉默着愤怒的丈夫和心急火燎的亲人。

　　那片黑灰像致命的胶布，把她欲要开口解释的嘴，封上了。

　　半个月后，她平静地接受了陈苍的离婚协议，至于那一夜，她去了哪里，做了什么，他没问，她也没解释，都没必要了。

　　倒是家婆非常奇怪，好端端的儿子和媳妇，怎么就离婚了呢？她老泪纵横地来问，究竟是怎么回事？要锦瑟告诉她，如果是陈苍出了问题，她去责骂他，要让他来向她赔罪道歉。

　　望着慈眉善目的家婆，锦瑟突然地就泪流满面，握着家婆的手：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

　　家婆的脸，缓缓地沉了下去。

　　锦瑟突然觉得自己傻，家婆待媳妇再好都是客情，待儿子，那才是至亲骨肉的疼，她会劝媳妇宽恕儿子的一万次背叛，却不能容忍媳妇对儿子的一次不忠。

　　5

　　很久以后，锦瑟才知道，陈苍离家的那一夜，睡在了家婆那里，次日，他打她过手机，只是，她的手机，因忘记交费而欠费停机了；他的MSN是开机自动上线的，同事临时借用他的电脑……

　　她和梦生在一起的那晚，陈苍疯了一样地绕世界找她，还报了警。

　　当夜的点滴，就像淅沥不断的小雨，滴进她耳中，她淡淡地笑笑，有些情节，时过境迁后，最好不必知道，否则，就是徒增感伤。

　　半年后，她在街上远远见过陈苍，孤零零走在街上，很是茫然的样子。

　　她握着一杯酸奶，远远地看着，视线渐渐模糊，想奔过去叫住他，在陈苍面前骄傲成习的自尊却是不许。

　　当年，她和他怄气，冷漠，责难，不是因为不爱了心冷了，而是因为心碎，疼得她心智失了常而使用过了过多的错误语言与行止。

　　心情好的时候，她会答应梦生的约会，他们的约会，大多是在床上，他精力太充沛，以至于让她心生怯意，愈发觉得自己老了。

　　有个周末，梦生打电话问可不可以过来。她正偎在床上看书，她望了一眼窗外，粉色的窗帘搁住了视线，便想起和陈苍选窗帘的情景，陈苍把她裹在样版窗帘里，偷偷地吻她时，被服务生一不小心掀开窗帘，他们就像两只偷吃的小老鼠被突然间晾在了光天化日下，那时，他们是多么的尴尬又是多么的幸福……

　　她心下凄凄，回绝了梦生，说：我们去爬山吧？

　　梦生答应得有些不情愿，终究，还是答应了。

　　她不知道自己爱不爱梦生，只是觉得，有他在，可以离凄惶远一点，再远一点。在写字间里，他们没事人一样，不是要刻意隐蔽这段感情，而是，生怕招来说词，毕竟，他小她5岁，毕竟，她刚离了婚。嘴巴是最残酷的刑场，太多人领受过它的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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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去爬浮山，山，不算陡峭，却很险，全是巨大的石头，没路，有几棵松树零星在石缝里苟延残喘地坚强着，人迹罕至。

　　梦生拖着她，气喘吁吁地爬到山顶，鸟瞰着西面的城市时，她才突然想起，除了第一次，这是唯一的一次和梦生在室外约会。

　　她有点难受，仿佛和梦生之间，除了情欲，再无其他，她侧着脸看这个朝气蓬勃的年轻男子，他正目光炯炯地看了自己，像饥饿的兽，恨不能把她吞进腹中。

　　她默默地低了头，找了一方平坦的石头，坐下，抱膝，望着远方。

　　梦生并肩坐在她身边，伏首来吻她的耳垂，她痒得难受，笑着往一边躲，梦生追过来，然后，悲剧就发生了。

　　梦生脚下一滑，失去了平衡，沿着山坡飞速往下滚去……

　　刹那间，她吓傻了，失声尖叫，可，山那么空，那么静，她的呼救声撞在石头上又折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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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梦生在医院里昏迷了三天才醒过来，期间，有位年轻的女子来探望他，见锦瑟在，就歪着头看了一会，问：你是谁？

　　锦瑟不知怎么做答，局促半天，才挤出两个字：同事。

　　女子哦了一声，又神色凝重地看了她一会，望望重症监护室内的梦生，褪下指上的一枚戒指交给锦瑟：等他醒了，麻烦你替我还他。

　　转身就走了，连一滴泪都未落。

　　再后来，梦生的父母从遥远的北方赶过来，锦瑟就知道了那个女子是梦生的未婚妻，正在北京读研，原本计划等她明年毕业就结婚的。

　　锦瑟安慰着两位哭天抢地的老人，心，却很冷，原来，男女之间真的是可以有感情游戏的，女人的悲哀就在于分不清求欢与求爱，那些直扑床枕的约会，当然是求欢了。

　　一个月后，梦生出院了，他的左脚踝粉碎性骨折，因为卡在石缝中太久而愈合不理想，走路的时候，微微有些坡。

　　梦生出院的第二天，锦瑟同他商量婚事，梦生定定地看着她：为什么？

　　锦瑟本想说如果不是我坚持要去爬山，你就不会出事，她只是想赎罪，但，她终还是没这样说，只是微笑着说：我爱你。

　　梦生盯着她看了半天，慢慢摇了摇头：不要怜悯我。

　　锦瑟刚想辩解，却被梦生打断了：对不起，我对你，不是爱。

　　他不爱她，即使她把倾城的好都端给他，也是分文不值。

　　她于他，不过是街边的一只可人流浪宠物，引得他停下来逗留片刻，待它真要随他归家了，他却不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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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院后的梦生没再去上班，他辞职了，所有人都惋惜说好端端的一帅哥，就这么毁了。只有锦瑟，怔怔地看着那方空了的格子间，茫然失语，陈苍找过她几次，说放不下她，想复婚，问她意见，她极想说好的，可，想起家婆冷着脸摔门而去的样子，她突然痛恨自己，当初，为什么要对家婆说是自己不好呢？

　　是因为爱他罢？不忍他承受家婆的责难。

　　他们的后来，就这样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