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亲爱的钞票

　　1 写字间的早晨

　　穿过写字间走廊的地毯，静谧无声的感觉很不错，做工时间办公桌就是每个人的领地，一个个温文尔雅，甚至看上去有点傻，收工时间一到，男士们个个变狼变豹，女生们在洗手间换衣加妆，全是姿态各异的千年女妖。

　　耳边不时响起飞朵小姐早安，平和的声音下藏着杀机一片，写字间就是战场，却从来都看不见硝烟，有看家本事只可以坐稳了这把椅子，想要飞黄腾达还要看你在商业战场上的杀敌能力。从学校踏进写字楼的瞬间，我就明白了这个严峻的问题。谁要跟我说女孩子不必努力，做得好不如嫁得好我就跟他急。五千年来，女人从男人的钱袋里讨生存，难道还嫌不够憋气？

　　路过上司的写字间时，我隔着玻璃冲他丢个鬼脸，哼，每每新和约签下来他恨不能拍着俺的肩膀称兄道弟，虽然俺女他男，红颜蓝颜知己用在俺们之间不合适，谁都知道他太太是不好惹滴。

　　今天早晨他在电话里叫嚣，是被我的法国JOULI客户刁难得实在没辙，像我这般独档一面的员工他舍得炒成鱿鱼丝？绝对无有可能，当然，俺飞朵也明白，在这个竞争激烈的社会，写字间永不会存在纯粹的友谊，同在一个公司做事，就像搭乘同一条船，他是出色的船长就必须要有我这合格的好水手搭配。

　　隔着玻璃，上司冲我频频抱拳，合作四年我们已经有默契，言下之意不必说，只要我把JOULI搞定他就谢天谢地。

丢面子的咖啡

　　2 丢面子的咖啡

　　我和JOULI还有一段丢面子的故事，两年前，我顺利拿下JOULI公司一年的广告代理权，和约签定，我的心美成夏季盛开的大花园子，美孜孜地说：“JOULI先生，晚上一起喝咖啡？”

　　JOULI当时的表情，至今烙在我脑海里，他瞪着碧蓝碧蓝的眼睛，踟躇许久：“喝咖啡，你确定？”

　　我笑：“当然确定，为我们初次合作成功并为以后合作顺利。”

　　JOULI清澈的眼球飞快转动，我愣是以为这家伙在他本土法国女孩子眼里，一定是姥姥不亲舅舅不爱类型，不然，被女孩子请喝咖啡不会如此激动。

　　咖啡喝得很绅士，很久以后我才明白，请喝咖啡自己有多么坏菜多么跌份。

　　咖啡续了五次杯后，我们计划离开咖啡屋，JOULI犹豫再三说：“飞朵小姐，喝咖啡的过程我好累。”

　　我奇怪：“放心，不过一杯咖啡而已算不上受贿，在工作上有什么不满您照样提，我绝对不会拿着这喝过的一杯咖啡要挟你。”

　　“可是，您不觉得这是变相受贿么，在我们法国，这种受贿一旦被揭穿，比金钱贿赂更难堪。”

　　当时，我好生羡慕，看人家西方人，喝杯咖啡就感觉承受不起，与以前做过的国内客户索吃要拿加揩油相比，简直是天壤之别，我笑着看他，暗暗祈祷：上帝啊，让我去法国做业务吧。

　　我正美着，就听JOULI说，他来中国是做事业的，不打算在工作中搀杂上其他让自己于心不安的东西，所以，这杯咖啡喝到此为止。

　　我暗自乐，想：你还打算让我请你喝一辈子咖啡呀。

　　说完，他驾着耗油巨狠的古董北京JEEP离开，据传他喜欢中国式的工业古董，笨重勇猛具有野性，我百分白相信，如果交通条例允许，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搞一辆五零拖拉机做交通工具。

　　后来，我跟同僚说：“人家法国佬JOULI，跟咱们国内的客户就是不一样，合约炮定要靠双方实力和诚意，循规蹈矩到被请喝咖啡都诚惶诚恐，惟恐是变相受贿。”

　　同僚笑得前仰后合，一把我揪到电脑前，在网上飞快搜罗法国的风俗习惯。

　　若不是电脑椅足够结实，我一定会晕倒在地。

　　原来，在法国，请喝咖啡是一个心照不宣的暧昧暗示，一般都是男士请女士喝咖啡，若女士接受邀请，则意味着她答应了喝完咖啡和他一起共赴床第！

　　我请JOULI喝咖啡，一定被他当成了商业色相贿赂！这般龌龊手段岂是咱飞朵小姐用的？如果业绩飚升需以与男人上床为前提，我还混在写字间做这劳什子业务干啥呢？我算不上虚荣，用不着当了什么又竖那个什么掩人耳目，去夜总会坐台岂不更干脆？

　　刹那间，我恨不能暴打自己一顿恨不能找个缝隙往里钻，只是，写字间的大理石地板坚硬无比，接缝工艺精细。

　　我灰头土脸扎罗拉诉苦，一杯咖啡就让我变成了靠色相拉拢生意的荡妇，罗拉不仅不安慰我，反而笑得五官都挪了位置，她隔岸观火的幸灾乐祸令我恼恨。

　　好在，终于有机会让JOULI明白，那次喝咖啡，只是中国的社交习惯而不是我对他的身体有所企图。

　　然后我们一起哈哈大笑，化误会为趣谈，他哪会知道，我为此狂补了一通全国乃至世界各地的风俗礼仪，附加的收获是患上了梦想周游列国的狂想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