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情轮回

  有一天我心情很好。外面下着暴雨我的心情也好。我和同事说起早报上刊出的一条消息:一个40岁的继母要给41岁的儿子捐肾。这个消息引逗起我们很多的联想,这联想甚至可以比小说更有故事性。因为心情好,我觉得活着真是一件有意思的事情呵,生活中可以发生多少有意思的事情让我觉得活着的好玩呵。这个时候我就想,幸亏我心情不好的时候没能去自杀,不然这么好玩的红尘生活就要瞒着我发生了。

  有的时候我心情不好了,看什么都不顺眼,觉得活着真是一件扯蛋的事情,这么遭罪的事情还要它干什么?这个时候我不仅以为自己的名利没有意思,还非得以为别人的名利没有意思,连个狗屁都不是。最让我讨厌的事实是:即使我活得不耐烦了,但还是更惧怕死。这个事实让我惊讶了好几十年。我曾经因此很瞧不起自己——果真遇到大事情了,我连个英勇就义的可能性都很小。

心情和天气一样多变
心情和天气一样多变

  心情不好不坏的时候,我竟然是个强烈的怀疑主义者,闲下来的时候就以哲学的名义做思索状:活着还是死去。这个问题我不仅皱着眉头的时候想,就是看起来是在咧嘴笑着的时候也在想。我还会把女友约到饭店里面一边吃烧烤一边共同考虑这个问题。我和女友有一个毛病,就是一讨论吃喝拉撒的问题我们就小瞧自己,认为自己是个蚁虫;一讨论生和死的问题我们就开心,即使我们不否认那个时候自己是个蚁虫,但怎么也得是个大蚁虫吧。一般情况下我们总会把心情讨论得往好里发展,分手的时候鼓励着对方:好好活着吧,若是死了,连个说说死的机会都没有了。

  心情好的时候和心情不好的时候,那些感觉都是真的,都不是装的。它们真是阴阳两重天。

  就像一枚硬币有它的两面,要命的是这一面从来不和另一面碰头。叔本华说世界是我们的表象。这话还真准。世界一直是一个样子,对谁都是。可是它在我们心中的样子得看我们使用了什么样的心情去看它。同样是西下的夕阳,因为我们心情的缘故,有的人把它看成是热恋一样迷人的东西,有的人则把它看成是妖怪一样的不祥之物。

叔本华说世界是我们的表象
叔本华说世界是我们的表象

  心情真的太像我们的天气了。我们不知道它什么时候出太阳哪一天下雨又将在什么时刻刮大风。我可以负责任地说,心情这个天空肯定会出太阳天阴雨天大风天甚至雹子天和八级以上的地震,没有人可以是例外的。它们轮回。它们只能轮回。活着的东西都是轮回了,只有死亡的东西不轮回。过去我的坏处是容忍不了晴天以外的其他的天气,太容易被这等天气把自己弄得心理灰暗,觉得活着都多余。现在我明白了,即使这样的天气让我不开心,那么就等着它们过去吧,它们果真会被等待过去,肯定会有明亮的天气再展露它的好脸色,肯定会有明亮的风刮过来抚我的头发。而且,呆在明亮的天气里面我也不再奢望它们赖着不走,下一个阴雨天或者冰雹天肯定会排队一样呆在好天气后面,以便再次来临让我重新使用沮丧。

2013年09月10日 推荐

高伟

青岛著名作家、诗人,出版《生命从来不肯简单》多部散文诗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