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赫本，就想起“冰清玉洁”这个词语。

　　我的一个女友很生气地说，“冰清玉洁”是一个被用坏了的词。这个词汇原本是多么地好呵，原本是多么准确地形容天使的词汇。这个词应该是有专利的，它原本是为表达赫本这样的女人而准备的。可是，现在这个词被到处形容着，一个精神上很俗的人也被占用着它。一个咋咋呼呼的美女闭上了嘴也会被说成冰清玉洁。上哪里去找那么多“冰清玉洁”的女人呢？“冰清玉洁”首先是浸润着一个人的精神范畴的。拿它来和女人外在的东西并排使用，是对这个词是怎样的一种贱卖呵。也是对这个原本高贵的词汇一种残忍的伤害。

资料图：奥黛丽赫本

　　赫本是被一位法国著名女作家慧眼识中的。那个时候的赫本还青涩，已经开始演电影了，是一些当配角的电影。有一天她随剧组去了摩洛哥拍外景，当赫本穿着洁白的嫁衣跑过门厅时，围观人群中一位坐在轮椅上的老夫人高叫：“看！我的姬姬跑了！”老夫人扑向赫本，怕她跑了似地紧紧抓住她，大声说：“姬姬！姬姬就是你！你正是我心目中的姬姬！"老夫人是法国著名的女作家科列特夫人。她正为自己的名著《姬姬》在百老汇舞台上上演而物色女主角呢。她一直苦于没有合适的人选。赫本一出现，她的姬姬就出现了。女作家把赫本介绍给了导演。导演说，像这样的人早在十年前就应该被人发现。夫人，您发现了一个天才。是的，赫本原本就是一个天人，她只是等待着被发现。随后，《罗马假日》的导演就发现了舞台上的“姬姬”赫本。赫本演了《罗马假日》中的公主，一定使后来者再演各种公主的角色都成了负担。赫本原本是公主，而她们是在演公主。这是本质的差别。

　　《罗马假日》成功了。赫本的名字蜚满世界。世人惊叹天使的出现，却有一个人对赫本的成功伤神。这个人就是杰姆斯．汉森。赫本的情人。29岁的汉森是英国运输界一个大富翁的儿子。他英俊洒脱，属于女人梦中情人的那一类。当年，赫本曾与他一见钟情，感情很深。如果赫本一直是一个普通的女人，汉森一定会牵着身披白色婚纱的赫本的手走进教堂的。可是，汉森不喜欢一个演员当妻子。在许多男人眼中，特别是有过一些阅历的男人眼中，演员这样的职业确实是当妻子的大敌。尽管赫本一心一意地对待汉森，汉森还是拒绝了赫本。赫本的恋情夭折了。这是她的初恋。

资料图：《罗马假日》

　　《罗马假日》的成功缓解了赫本初恋失败的痛楚。她因此获得了奥斯卡最佳女演员奖。赫本很快地收获了新的爱情。对方是一个导演。叫梅尔．法拉。梅尔身材修长，举止潇洒，绿眼睛像湖水那样深邃，里面似乎有用不完的智慧、才华，还有用不完的精力。当时的梅尔已经功成名就。梅尔比赫本大12岁。岁月已经将足够的法力附着于有过经历的男人身上，这些法力有意无意之间，都能让比他小许多的女人着迷。梅尔结过三次婚，第一个妻子是女雕刻家，第二个妻子是女作家，第三个妻子与第一个是同一个人。梅尔还有几个孩子。这些都不能阻止赫本爱上他。因为在赫本眼里他是个不平凡的男人。是的，男人的成功可以掩盖其身上太多的东西。梅尔的古怪性格，梅尔的好色，都成了赫本眼里的极具特色的东西。因此，当梅尔邀请赫本与他合演舞台剧《翁迪娜》时，赫本连想没想就答应了。在戏中，赫本演水妖，梅尔演人间骑士。看过这个剧的观众当时就想，剧中的男女主角非坠入情网不可。可以想像，赫本与梅尔之间的彼此相吸已经到了分不出戏与非戏的地步。果然，两人不久就结婚了。

　　一种很像幸福的东西在那个阶段被赫本和梅尔保留了下来。梅尔像慈父一样的关怀与抚爱，使赫本很快乐。他们夫妇合作了不少电影。如《战争与和平》。赫本为了表达对丈夫的尊重，每每有片约，总会要求同时考虑丈夫梅尔的角色，争取夫妇合作。赫本得到主演《窈窕淑女》的消息时，第一时间打电话给梅尔，告之这个好消息。赫本泣不成声，她感到难过，因为“今天是这么重要的日子，而你却不在我身边”。《窈窕淑女》的上映引起了更大的轰动，赫本已经如日中天。但是，这样的成功却使得她与梅尔之间有了裂痕。曾经醒目的梅尔无法忍受自己变成了“赫本的丈夫”这样的事实。而且，同在一部电影中，赫本的片酬是30万美元，梅尔只有5万美元。这足够让梅尔受不了。赫本曾忧伤地对朋友说，我原以为相亲相爱的人之间的关系应该维持到其中一个人去世。赫本懂得一个道理：突出丈夫的地位是建立美满家庭的秘诀。可是，知道这个道理的时候已经晚了，梅尔已经和别的女演员好上了。

　　1968年，赫本离开了她的婚姻，离开了这个叫梅尔的男人。他们的婚姻坚持了13年。他们有一个儿子。

　　赫本的第二次婚姻是另类的。那男子叫阿德尼安、多蒂。是个精神病医生。他比赫本小10岁。那一年赫本39岁。多蒂29岁。属于马伊俐和文章那一类的感情。这一类感情从来不被外人看好。

　　那个叫多蒂的男人向赫本讲述，说他在14岁的时候看完《罗马假日》，就对他母亲说，将来他一定要跟电影中扮演公主的那个少女结婚。还说以后他真的在梦中多次见到了赫本。女人是听不得这种狂热的语言的。女人是一种弱小的动物。女人的天敌是被哄。即使完美如赫本，也是这样一种弱小的动物。她们很容易被男人的甜言蜜语俘获。刚刚离婚心灵还有巨大创伤的赫本当然需要另外男人情感的医治。对于受伤的女人，作为精神病医生的多蒂当然比其他的男人具有更好的治疗医术。赫本和多蒂结婚了。一种很美好的东西同样在赫本和多蒂之间产生。这是爱情的初始阶段产生的化学反应，类似于幸福。他俩经常在别墅旁的林荫道上散步。同去看电影。挽着手臂出没于夜总会。赫本还为多蒂生了一个儿子。这一年，赫本41岁。赫本还在妊娠期间，多蒂就开始寻花问柳了。就是这样，赫本还和多蒂维持了12年的婚姻。

　　这就是我们的爱情。它经不起长久的憧憬。现实就是喂养它的毒药。每一天都是现实。它连天使一样的赫本也不善待。

　　是的，爱情是一种最浪漫的激情。婚姻却是一种最实在的经营。爱情的燃烧热烈而短暂。爱情与婚姻却长着同一张面孔。像是孪生姐妹。一开始我们谁也不能分不清它们。就算我们有能力分辨别它们，我们也会以为自己所具有的爱情是例外的。我们会理直气壮地以为这个世界上只有自己拥有例外的爱情。我们的爱情具有持久燃烧的能力。它是独一无二的。可是，这个世界上从来没有脱离了规则的东西。天使也无法脱离凡尘游戏的规则。

资料图：《窈窕淑女》

　　赫本从此息影了八年。这其间，赫本重要的工作就是修复自己心灵的巨大伤口。这样的工作许许多多的女人都干过。赫本和她们一样，修复伤口的时候花费的忍耐与痛楚是一样的。修复伤口的过程是一个女人沥练的过程。赫本当然是一个经受住这种沥练的女人。八年之后，也就是1976年，赫本重新回到了银幕上。她重新得到世界的瞩目。再后来，赫本把自己的爱献给了广大的儿童。1988年，非洲大陆干旱无雨，饥荒遍地。59岁的赫本毅然以联合国基金会特使的身份，亲赴灾情严重的埃塞俄比亚探望受灾儿童。她去了那里的孤儿院。她把瘦弱的儿童抱在怀里。他抚摸他们的小脸和小手。孩子们叫这位美丽的妇人“妈妈”。

　　1993年1月20日，赫本离开了这个世界。那一年她64岁。她原本就是天使。她来到人间是来经受天使的沥练。她成为永远让人尊重的人。永远的天使。她飘落人间原本就是暂时的。上帝已经收回了它的使者。因为上帝已经完成了它的任务：告诉凡间什么是冰清玉洁。告诉人间什么是天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