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佳人》中的男神克拉克·盖博

  《乱世佳人》是值得让我一看再看的电影。每一次看它,它都给我以震撼,而这种震撼从未因我的再三观看而有所减弱。许多其他的电影不是这样的,许多其他的电影比较难以让我再看第二遍。对我来说,《乱世佳人》是电影一百年的历史中拍得最好的一部。它的剧情好,线索多,场面大,说明的历史宽厚;它对人性美与善的展示格外惊心。它们真。最重要的是它拍得很正经。它正经地去叙述一个正经的故事。它不使用性,以吸引受众的目光。不使用高科技,把力气歪用在一堆铁器或者钢筋水泥上。这些好东西都难以让后来的电影逾越。我看了不少现在的电影,它们的高科技弄得很厉害,人物也显得酷,他们要么无厘头要么耍滑头,要么来一些高难度的动作。可是,这都是些技术的问题。它们难以让人震撼。经典的东西不是那样的。《乱世佳人》里的演员太了不起了,克拉克.盖博,还有费雯丽。现在,一说起盖博,说起费雯丽,就跟着想起来《乱世佳人》。他们和这部电影彼此成为符号。费雯丽和赫斯佳彼此成为符号。盖博和白瑞德彼此成为符号。什么是伟大的演员?这就是伟大的演员。

克拉克盖博照片
克拉克盖博照片

  其实,盖博只要演这么一部电影,从此再不演电影了,他也一定是一位伟大的演员。确切地说,我还真的就是看了盖博的这一部电影。盖博还演了许多电影,其中《一夜风流》使他成为奥斯卡影帝。其实,一部《乱世佳人》就够了。一个伟大的人和一些阿拉伯数字有什么关联呢?作为演员的盖博已经死了,可是,他怎么能死去呢?他肯定会和我的生命活得一样长久的。他精湛的艺术足够使他的生命延续不息。我敢说,迷恋盖博的女人一直会有的,只要电影艺术永不泯灭,盖博就会永生。

  我们从生下来就被灌输进头脑中一些观念。例如什么是好的,什么是善的;还有什么是好男人,什么是坏男人。这是我们成长的一种必经的步骤。也是我们的长辈、我们的老师必得向我们倾尽到的一份责任。一代一代都是这样的。一代一代的纸上谈兵。我们还没有感知什么是好什么是坏之前,这样的观念已经预先进入我们的头脑。那些规矩的人与事一出现,他们或它们就和我们头脑中的概念吻合了,我们就以为一种美好出现了。但是,盖博是天生的颠覆者。盖博一定是上帝做为一个颠覆者而被预备的。他一出现在我们眼前,就坏模坏样。他绝不是一个正经人的样子。可是,他让一大些正经人显得多么通俗呵。盖博,或者说是白瑞德,他把用概念克隆下来的那种所谓的美好颠覆得多么彻底、多么过瘾呵。他笨手笨脚,耳朵大得像壶把,手也大得与身体不成比例,笑起来从来不怀好意。但是,如果人和自然界果真存在一种对应关系的话,那么,白瑞德的灵魂肯定生在西部,在最荒蛮的山野中,背景是博大而强悍的奇峰怪石。他所散发出来的雄性的气息,让人在一百米之外就能嗅到。白瑞德的出现,我心灵之中用概念和文字建立起来的所谓好男人形象,一下子就塌陷了,塌陷得一败涂地。他催毁了女人所谓的理智与客观,却让她们的灵与肉被人性本能的劲风狂野地吹拂。美好的狂野之风。

经典电影《乱世佳人》
经典电影《乱世佳人》

  费雯丽扮演的赫思佳是一个傻女人。当然了,这“傻”是我认为的。在影片中,导演其实让她显得很精明很能干很主动敢于爱敢于恨又不虚伪的。她不明白白瑞德,怎么能不傻呢?她代表了一大批古今中外世界各地都存在的女人,代表了她们人生中不怎么可以逾越的一种“傻”。作为男人的白瑞德其实一直都在向她的身体里慢慢走进,但是,赫思佳一直不知道。白瑞德已经走进她的身体里了,她还不知道。她的心里一直有一个男人。她不知道那只是一个虚幻的男人。女人们都是这样,偏要等到虚幻的东西千真万确地显影,变成一堆废铁,她才明白一直追寻的东西原本就是虚幻。可是,真实的生活是不能排练的,我们失去宝贵东西的过程,也就是我们耗费了生命的过程。一根注定了长短的蜡烛,它燃烧了多大一截,生命就被减去了多大一截。哪里有什么可以补偿!生命其实并没有一些得与失的因果关系,这些都是事后哲学家们哄骗我们的,不然,我们怎么安心?白瑞德,这么一个有多么粗犷就有多么细腻的男人,这么一个其实最能送给女人安全感的男人,却没有被赫思佳好好地珍惜。白瑞德是多么地专情呵。一个风流男人的专情,使专情本身更可贵。他爱的能力多么强大呵,这么一个所谓的“坏男人”的爱,使他的爱更具魅力。

  赫思佳终于懂得了自己所爱的是白瑞德。可是,就算洒脱如白瑞德,也经不起爱的一再辜负。他离开了赫思佳。可是,赫思佳怎么办?每一次看到这些情节,我都挺恨《乱世佳人》的编导的。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把这么悲情的结局展示给我们看。他一定是嫌黄连苦得不够,才把这么悲情的故事弄给我们看的。是的,这样的结局太具毁坏性了,它像刀子,每一次想起来都会截伤我们的心。每一次看电影的时候,不知不觉地,我就是赫斯佳,我在和费雯丽一起,苦着我的苦。泪着我的泪。然后,很长时间地不能恢复正常的喘息。后来,《乱世佳人》有续集了。我没有去看这本书,也不想看这个续集被拍成的电影。我不想知道后来的结局。有的时候,我恨赫思佳,我觉得她被惩罚是对的,她得承担不懂事的责任。可是,那个盖博,他究竟去了哪里?这个其实内心的痛楚一点也不少于黄连的男人,他到哪里能得到幸福?

  是的,生活中的盖博也是一个苦难的承担者。他出生十个月的时候,上帝就收走了他的母亲。一个从小就不知道有母亲这么回事的人,他的生命已经被预备了多少冷漠的东西?生活中,谁又不是苦难的承担者呢?这是上帝造人时所使用的伎俩。他看起来是那么地喜欢结婚,一共结了五次。都是一些美极了的女人成为他的妻子。还有一些情人。网上有人说,盖博如果只是一心一意与一个女人过日子,是不可能的,那样对别的女人不公平。网上也有人说,盖博是个色狼,害不得把他千刀万剐。其实,他在银屏上的伟大足以抵挡了我们对他的微词。况且,生活这么难念的经,它分给了每个人一本。自己的那本经自己念去吧。在这一点上,盖博和我们没有什么区别。当然了,可以想像,他也断断续续地被生活荣华富贵过,在生活向他展开它的笑脸的一些时候。这么卓越的男人,比之于平凡的我们,生活向他展开的笑脸有时候肯定有更多的灿烂。但是,即使是一个卓越的男人,生活也不会向他展开令外迷人的逻辑。一个结了五次婚的男人,他真的就过得那么有意思吗?每一次的创痛,同样是一次刀伤。灵魂里的流血是看不见的。但是,它同样血流如注。有着血流如注的那种痛。盖博的感情能量和其他男人的感情能量不会有什么区别。就像一罐可以燃烧的液化气体。烧完了,也就没有了。如同生命的岁月不能重复,情感的能量同样不可叠加。年轻的盖博用他那看起来不断惊喜的生活,换回肉身与灵魂的疼痛--所有不甘心忍受平庸的情感与生活的人,大概都得换回那样的一些疼痛。他原本可以早一点过上安谧的日子的,可以不再有后来的折腾。这几个与他缔结婚姻的女人,他最喜欢的是第三任妻子--那个叫罗尔.隆巴德的女人。他真是喜欢这个女人。可是,上帝却把这个女人也收回去了,让她死于飞机失事。那一年盖博才四十一岁。据说他再也没有从这个突如其来的悲剧性打击中恢复过来。盖博常为此自责,说如果他陪伴妻子去销售战争债券的话,她就不会登上那架飞机了。

永远的男神
永远的男神

  盖博后来离开好莱坞从了军,当上了一名摄影师,在欧洲上空危险的轰炸飞行中拍摄战争纪录片。再后来,盖博开始酗酒。我宁愿相信这是他失去了爱妻所做出的渲泄举动。后来他娶了第四任妻子,又很快离了婚。那个女人说,她受不了在隆巴德的阴影下过日子。在娶了第五任妻子后,盖博又一次出演电影,搭档是举世有名的性感女星梦露。这个时候,盖博已经59岁了,他的身体变得很肥硕。拍电影的梦露正和他的作家丈夫阿瑟.米勒闹别扭,心情格外不好。美人闹起别扭来的结局和旁人的没能有什么不同。梦露拍电影的时候很不敬业,她还不知道,她已经没有两年活头了。盖博也不知道自己也没有几天活头了。这就是生活。这就是生命。谁都不知道死神这条狼狗什么时候过来把什么人拖走。拍片中的盖博被马踢伤。片子终于拍完了的时候,盖博曾经对自己的代理人抱怨梦露:“那个女孩子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喜欢她,可是她差一点让我得了心脏病。”结束拍片两天之后,盖博断气了。果真是心脏病要了他的命。好心的人们把他葬在了隆巴德的墓旁。不知道盖博是否下了这么个遗嘱,但是,这肯定是他的愿望。这么说,盖博死后去了的地方还是风景美好的。

  盖博离开这个世界已经四十几年了。遗憾的是,盖博的生命没有轮回,因为,在这个世界上,我们再也没有见过盖博这个男人的灵魂与气息。上帝还没有让这个男人转世。上帝什么时候让这个男人转世呀,这个庸俗的世界其实很需要一个天生的颠覆者。

2013年12月10日 推荐

高伟

青岛著名作家、诗人,出版《生命从来不肯简单》多部散文诗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