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伟:搁在梦想里的男人——劳伦斯·奥立佛

自从迷上的外国电影,我便迷上了劳伦斯·奥立佛。

 劳伦斯版《呼啸山庄》剧照 (资料图)

第一次看见劳伦斯·奥立佛是在电影《呼啸山庄》中。我是爱极了《呼啸山庄》这部小说的,艾米莉·勃朗特的这部小说,比她姐姐夏洛蒂·勃朗特的《简爱》更让我震惊。艾米莉避开了勃朗特所具有的雄辩而华丽的激情,却把一个爱得四分五裂、混乱无序的世界撕碎给我们看。那个时候我正处于渴望激情的年龄,书中狂飙般的情感冲突强烈地吻合了我在那个时段对于爱情所拥有的心理期待。劳伦斯,或者说希刺克厉夫,他成功地报复了自己的爱情,但是,他的报复越成功,他对他和他所爱的女人伤害得就越深。最后,他们死了,死在了一起。这个结局也让我久久地着迷。那个时候我还是一个完美的爱情主义者,认为爱情的悲剧远比爱情的平庸要有意思一百倍。人世间情感的破碎美,因为没有被经历,它们便以一种系统的形式被我高高地建筑在高于尘世的地方,成为经典的美学。这种美学带着对于身边庸常感情的破坏性,而显得分外迷人。一想起它们我就过瘾。劳伦斯,这个眼窝深陷、目光迷离的男人,他递给了世人一个什么样的眼神呵,狠毒而甜蜜,完美的忧郁深埋其中。从此,他的眼神便种植在我的记忆中。
    从此,只要有劳伦斯,我便会毫不犹豫地走进电影院。第一时间就去。劳伦斯,这个天上派下来的王子,上帝制造了无数个平凡的男人,就是为了衬托这个叫劳伦斯的男人的鲜明的。还为了让无数平凡的女人有一个梦。这是一个粗糙的世界,如果连梦想都没有,我们这些平凡的女子该怎么办?皮皮也说过,一个女人,有一个梦想中的男人搁在那里就行了。这样的结果比没有梦想的结果好多了。
    后来,劳伦斯又出演了《哈姆雷特》里的复仇王子、《斯巴达克斯》里那个实现了梦想的真正的男人。他把一个又一个的好故事变成画面送给我们看。在《蝴蝶梦》里,他又一次用深不见底的眼神把希区柯克的故事悬念给我们看,用麦克西姆这个神秘的角色。麦克西姆是个什么样的男人呵,希区柯克编织的这个故事有多么悬念,麦克西姆在我的心目中就有多么迷离、厚重。走出电影院,麦克西姆不存在了,长久存在于我心中的便成了劳伦斯。劳伦斯一次又一次地被奥斯卡提名,一共提名了十次。电影史上的一个奇迹。尘世上一个男人的奇迹。在这个粗糙的世界上,有一个奇迹般的男人和没有一个奇迹般的男人,是不一样的。至少在我的心里是这样的。一想到有这么个奇迹般的男人搁在那里,我就舒服。

 金童玉女,劳伦斯与费雯丽 (资料图)

劳伦斯拥有了费雯丽,如同王子拥有了天使。劳伦斯和费雯丽的名字安放在一起,就是一种合谐,一种般配。这样的搭配暗合了我们对于爱情与激情的所有期待和美好想像的极致。关于男人和女人。他们"从此过着幸福的生活"有多好。但是,劳伦斯和费雯丽给了我们什么样的结局呢?现实中的爱情远没有银幕上的爱情那么隽永深长,或者说,现实中的爱情永远比银幕上的爱情更真实。却是同样的铭心刻骨。激情过后,他们疏远、争吵、破裂。劳伦斯有了别的女人,是一个拍片的搭裆。这个我不想知道名字的女人能比得过费雯丽吗?怎么可能?那个时候,我用这么简单的逻辑去想这个复杂的问题。因为是费雯丽,因为是劳伦斯,我情愿使用这种简单的逻辑。我情愿使自己变得傻里傻气。直到今天,我仍然避得开尘间的男人和女人情感走向的混乱逻辑,而不改当初的疑问。这样的疑问已经变成了我对人世间男人和女人的爱情--名词和实质上的诘问。但是,人间屋檐下的劳伦斯和费雯丽,他们所尊从的是人间的逻辑,这种逻辑和我使用的逻辑无关。他们吵架的时候和我们一样显得狰狞,不过是一个完美的面孔对于另一个完美面孔的狰狞。但是,狰狞从来不计较面孔的完美,它从不改讨厌的属性。还有外遇。费雯丽所面对的外遇依然是一种使女人心灵足够猝死的外遇,或许,因为承担者是费雯丽--这么一个让无数男人爱慕和痴迷的女人,这种心灵的死亡更具有深渊般的力气。她不知道为什么非得往这么一个男人的身上用力。她这么习惯了,不会不这么用力了--爱情的灵与肉的逻辑。费雯丽因此而患上了精神疾患。这个美极了的女人用得着患上什么精神疾患吗?一个因此而有了精神疾患的女人,她的爱情难道比银幕上那些红男绿女有爱情还逊色吗?如果费雯丽都得承担爱情的破碎,那么,我们怎么办?爱情最终害死了费雯丽--这么一个绝世的女人。绝世的男人同样可以害死绝世的女人,这同样没有违背爱情的规则与逻辑。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我还没有建立起相应的心理准备。费雯丽是一个牺牲品,我不喜欢这样的结局。我恨劳伦斯,可是,我对他的恨与对他的爱产生了巨大的矛盾,它们之间长时间的撕打,没有胜负。而我的心灵是争斗的战场,被损坏的是我。
    劳伦斯早已绝尘而去。我不知道在那个世界里,他和费雯丽是否相遇。我也不知道他们是相遇了好呢,还是不相遇的好?这个问题被我想了许多年,直今我也没有得出答案。直到今天,我的心灵里依然是一个战场,在那里,对于劳伦斯的爱与对于劳伦斯的恨,至今还在作为对手,撕打不已。

2013年10月22日 推荐

高伟

青岛著名作家、诗人,出版《生命从来不肯简单》多部散文诗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