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是这个世界上真正的首富

  我一直在内心之中喜欢一些词语。比如善良,阳光,悲悯,宽容,坚忍,知性。还有野性的山峦,变得愈来愈深的秋天的苍茫。这些都是用来表达人类某一类族的品性的,还有大自然自动呈现给我们的没有人工雕琢的壮美景观。只有一个词语是直接表达个体的生命的,比如“天才”。我喜欢天才一如喜欢大自然的天然景观。在我眼里,天才原本就如大自然的造山运动的结果,是渺如尘土的人类生命的一种精神山峰的天然呈现。

 

  我更相信是天才创造了我们的世界。1821年,天才的法拉第发明了世界上第一台电动机,然后发明了世界上第一台产生连续电流的发电机。几十年后,也就是1879年,天才爱迪生发明了世界上第一只实用的白炽灯泡。人类历史上从此再也可以用白天一样的光明,迎接漫漫长夜。现在我就坐在明媚的晚上,光像百合花那样从花瓶的瓶颈之处优雅地展开,照亮我的房间。我甚至可以在这样美好的晚上在电视机里听一曲世界顶级的交响乐,天才的小泽征尔用那魔棍一样的指挥棒把我们的身体带到九宵之外的魔界之处。我这么一个不学无术的凡人,如果没有天才,怎么可能享受到这样一个鬼魅如罂粟的夜晚?怎么可以得到这样天籁一般的聆听?

  天才的女诗人普拉斯写下了这样的诗句:“死,是一门艺术,像一切其他的艺术/我干这个非常在行。”她还这样写:“但愿我能流血,或者入睡/但愿我的嘴唇能嫁给那样的创伤/或者你的汁液渗向我,在这玻璃容器里/使人迟钝,平静。写下了这些绝世的诗行,然后她把自己的嘴唇插入汩汩地冒着煤气的管道里。她死了。她天才地死于她非常在行的死亡之中,让她的死亡和她的诗歌一样绝世。每一次我读她的诗歌我都震动如罗筛。我都会穿越艺术里面的死亡,穿越生存,穿越红尘的平庸与尘埃,让自己成活在诗歌的光芒之中。我打心眼里感谢这个世界上有天才,活着的和死去的天才。他们留下天才的文字与图画,还有音乐。然后上帝带走他们的肉胎凡身。让暂时地留存于这个世界中的我,有被他们天才的艺术电流一样穿越生命的机会。我喜欢天才的敏感,喜欢那种富于侵略性的敏感。这样的敏感曾经焰火一般点燃天才的生命,然后我有幸让这焰火焚烧我。焚烧得我痛快淋漓。没有天才,这个世界该是多么地无聊,原本是多么灵性的语言,却更多地被制造成废话如垃圾堆积如山。没有天才,我怎么能够时常地一个人呆在这暗夜里,和这些诗句呆在一起,如醉如痴?

  在我的心里,天才才是这个世界的首富。我们这些凡庸的人,怎么能够理解得了,天才们花费起他们的智慧来所裹胁而起的生命快感。这个世界上精神的景观该是多么地迷人和震撼呀,其鬼魅,其渊薄,其绝世,只有天才们才有眼目看得见它们。而我们看到的那些物质意义上的富人,能买回的最好的东西无非是钻石,是一颗贵一点的石头而已。这和灵魂的富足有什么关系?

  每一次说起我心中的天才的名字,我都要先把我的手洗干净,然后用我的双手把我的词汇擦拭干净。我仰望他们的目光比我此刻的心灵更干净。

  谢天谢地,在这个欲望到处爬行的世界里,我还可以自由地选择和天才的艺术呆在一起。在这样的一个世界里,我安全,我安稳,我安心,我安静。

2013年03月26日 推荐

高伟

青岛著名作家、诗人,出版《生命从来不肯简单》多部散文诗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