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纵种种

  人类原本也是造物主缔造的千万种物种之一,属于动植物的范畴,起初的人类像大自然中的其他动物一样,优胜劣汰,野性而放纵地活着。但是,在动物之中,人类太例外了,他们发展出了远远地高于其他动物的智力,渐渐地过上了有序的生活。其实,有序的生活比起无序的生活要优秀得多,这种有序的生活也是进化论自然选择的必然结果。放纵的生活之所以被自然淘汰,说明它们是不适合人类更好的发展的一种方式。可是,人类的基因还远远地留存着祖先们野性而放纵的因素,它们潜伏在我们的身体里面 ,像个野兽等待着出击。我们发明出了文化、秩序、文明礼貌、伦理这样的东西来狙击这头难缠的野兽。我们内心有关放纵的那头野兽,于是被安放在我们的潜意识里面,它们从来没有消失自己的活性。

 

  现在社会压力大,人和人比较着,比较着官位,还比较着谁拥有的更多。为了在人堆中争个头筹,至少是争个上游,人人都像后面有个恶狗一样跟着撵着。这怎么有可能活成一个安静而开心的自己呢。其实从古至今从国内到国外,人类从来没有见识过一种可以摆脱痛苦的生活方式。也许,美好的生活方式永远是一个乌托邦,和人类现实没什么关系。因为死亡和疾病的存在,与人类想永远活下去的欲望本身就是悖论的,因此人类永远存活在焦躁和痛苦之中,无非是有暂时的安宁。

  叔本华的钟摆理论是说我们永远活在痛苦和无聊当中。痛苦和无聊是我们生活钟摆的两极。如果痛苦不来收拾我们,无聊也一定会来收拾我们。这些都不是有意思的东西,没有人欢迎它们。于是,我们都要去找一个地方去忘记痛苦,或者摆脱无聊。

  把精气神用足在某一个领域里面,不让思维停止下来,痛苦和无聊就会被我们藏起来一会儿。从这样的意义上说,哲学家是躲在哲学里面忘记痛苦和无聊,音乐家是躲在音乐里面忘记痛苦和无聊,发明家是躲在他的发明研究里面忘记痛苦和无聊。这些聪明的人有福气了,是智慧让他们以优雅而有益于自己和他人的方式获得了安宁,他们以自己的创作产生了有益的能量,收获了别人的敬仰甚至世俗意义上的利益,还在自己的创作中升华了境界修持了自己。

  更多的芸芸众生没有足够抵达诗境的智慧,除了支付透支的力气用来谋生,还得承担无人理睬的心灵荒凉,只能用绝不优雅的方式宣泄自己的寒凉,放纵自己的苦痛与无聊。酒精是放纵一个人最顺手的方式,酒精以液体的方式像鱼一样滑进我们的肠胃里面,它里面的化学物质足够产生人生如梦的幻觉,仿佛一切痛苦是不存在的。适量的放纵是正常的,人总要打发自己的动物性。可是,如果一个人把喝酒甚至毒品当成依赖,不仅毁了身体,还浪费了干正事的时间。重要的是,那些储存在生命中的痛苦一点也没有消失,反而因为自己无意义的放纵而增加了讨厌自己的痛苦。

  还有男女之间的情色。真正有心疼有爱怜的男女爱情真的是世间最好的玫瑰,它最能让人类产生切肤的活着的感觉,没有什么能让爱情更能让人飘飘欲仙。我说的是真正的爱情,是身心灵的融洽与融合。把自己放纵的优异的爱情里面,真的可以达成人类最美妙的放纵。可惜质地优异的爱情太稀罕了,绝大多数的人因为自己生命的残损,收获的只能是残损的男女感情,情色之中难堪的部分迟早会让残损的情色中人痛不欲生。

  大量人类的放纵其实潜伏在人类生活的潜意识里面,像埋伏在海平面之下的看不见的冰山部分。水下的冰山比起水上的冰山有着更大的体量。那些看起来衣冠楚楚的人其实并不比看起来拖里拖沓的人如此放纵得少。我们生活中显而易见的到处的错乱,其实更多的是潜伏着的人类放纵的混乱显现。

  一个人用什么方式放纵自己,一个人放纵自己的程度和所使用的时间,客观上反应了当事者的生命质地。一个让人讨厌的人应该反省自己,是不是用错了放纵自己的方式。一个被档次很低的痛苦纠缠不休的人也应该想一想,是不是用错了放纵自己的方式。

2013年04月17日 推荐

高伟

青岛著名作家、诗人,出版《生命从来不肯简单》多部散文诗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