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迷玫瑰花

若干年前,先锋派美国女作家宁爱上了作家亨利.米勒。亨利就是后来写出了经典的《北回归线》的世界级大作家。宁已经结婚,用现在的眼光被视为高富帅的银行家丈夫。但是,亨利还是以无以复加的智慧和对真正的生命自由的洞见让宁着迷。宁与亨利相爱了。宁在亨利身上体味到了刻骨铭心的情爱…亨利宁深深地爱上了亨利,亨利也对宁产生不可抵抗的依恋。这样的相爱是无解的.:亨利有太太,宁有丈夫。而且,亨利的太太琼又是宁的好友,宁对琼甚至有着极深的互为女人的那种疼怜和崇拜。这让宁陷入深深的纠结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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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后就有了焦虑,有了升腾与坠落,有了痛不欲生。她不停地记日记。日记是她的疾病的产物,也许是疾病的加重和恶化。爱与死结合得这么近,像一张白纸的两面。世界上最大的冒险其实不是登山、滑翔、极限运动,其实,爱情才是最大的冒险。什么时代,古今中外,都是如此。那些冒险之事的最坏后果大不了是一死,但爱情的折磨却让人生不如死。生不如死的宁去求助于心理医生。心理医生叫艾伦迪。一开始艾伦迪像个医生似的给宁做分析,解剖,带着她解剖童年时的东西,运用弗洛伊德的理论说明童年的遭际给她现在留有的后果。心理分析能做到的惟一一件事情,就是让她更加意识到自己的不幸,让她更加清晰地认识到自己所处的危险之中。艾伦迪想让她把对亨利的爱看作是一个文学的或是戏剧性的短途旅行。对宁来说这是不对的。这件事反而是这样的:宁和亨利的故事,对艾伦迪来说只是宁的“一段经历”,对宁来说,却是她和亨利全部的身体被交织在一起,像和起来的面粉,她中有他,他中有她。亨利拥有她的头脑,拥有她的子宫。

  宁和艾伦迪有时候是医生和病人在医治之中,有时候他们会像个朋友一样去交谈一些事情。有一次宁问艾伦迪,男人知道他们什么时候给予能使女人快乐,什么时候应该不给予吗?艾伦特笑着说,百分之八十的男人从不知道。他还以为,有些男人很敏感,但更多的男人很自负,他们愿意相信自己能给予女人快乐,许多其他的男人是真的不知道。

  这个对话让我想了很多。如今这个时代,性这个东西看起来被越来越多的论说,网络上,视频上,报刊上,也几乎就是道听途说,没有人给得出性的核心的肥沃的真正的知识。人们鬼头鬼脑地描绘出来的,也就是那么一点点最基本的常识性质的东西。高潮。子宫。阴茎。敏感区。这些被哗众取宠地说成是性爱的大面积的东西。它无非是像三级片一样外显男人和女人的性器官。我早就隐约地知道,这个粗鄙的世界上最精微的东西其实是男人和女人个体中的性,它其实从来都是被隐蔽得最多的东西。它在事实上在全世界起着极其重大的作用,甚至决定着世界文明发展的进程和世界如今的真实模样。但是,这个世界却极被容易说成是那些显性的东西造化出来的,比如成功,比如总统,比如,民主与暴君。比如现代化。弗洛伊德早就给我们指出,男人和女人性爱的力比多是生命的驱动力,那些被压抑的力比多和多余的力比多被男人和女人用来移情去操持了性爱之外的另外的事情。就是在极其精微的性爱领域里面,那个秘不示人的世界里面,真正的智慧和智慧转化而来的技能,百分之八十的男人几乎是从来不知道的。当然,百分之八十的女人也毫不知道。这真是符合伟大的二八定律。

  男人性爱的粗鄙能力伤害的是女人,女人性爱的粗鄙能力伤害的是男人。也许,只有灵性开启和男人和灵性开启的女人同时遇到,伟大的性爱之旅才得以展开。这才是真正的生命之旅,这才是生命中真正的奢华,这才是灵魂宫殿一样的居所。这需要何等的幸运与何等对接。这样的相遇比中准世界上最大的彩票还困难。我记得一个女作家曾经在一本书中写道:一个能让女人享受到真正的性爱之美的男人应该得到普利策奖。杜拉斯也曾经说,一个真正聪明的人干什么都行,学问,交友,还有性爱。这当然说是的灵魂精准灵动的人。关键是,这个世界上灵魂精准灵动的人太少了,最常见的是一些灵魂从来没有开启过的男人和女人,他们活着最重要的事情就是物欲和官欲,真正的生命艺术从来没有在他们的身体里面降临。

  再后来,慢慢地,艾伦迪和宁也似乎陷入了情网。艾伦迪对宁说:“我教你怎么做,不要这么忧伤地来接受爱,不要为此付出这么沉重的代价。你已经让爱成为这么戏剧性的、这么强烈的一个东西。”艾伦迪还对宁说,我对你有着强烈的渴望。艾伦迪也是两个人:心理医生艾伦迪和男人艾伦迪。作为心理医生的那个艾伦迪,他把应该做的一些东西教给宁,并且要求宁去做。作为男人的艾伦迪,无法抵挡美艳女人宁的诱惑,他无法安稳住自己如花似玉的情欲。艾伦迪可以给前来找他的病人当医生,却当不了自己的医生。宁本来就是个病人,她是来寻找医生的,却发现自己再次成为情欲的病人,同时还把医生弄成病人。她的旧的疾病上面累加上了新的疾病。这就是人类的无解,这就是情色的无解。

2013年05月08日 推荐

高伟

青岛著名作家、诗人,出版《生命从来不肯简单》多部散文诗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