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照过集体照。

　　一大堆人，前前后后好几排，堆在一起，像集体念叨茄子一样咧嘴笑了，笑一遍还不够，还得笑三遍。然后众人做树倒猢孙散状。取回照片，我敢负责任地说，所有的人拿到照片，第一个要做的动作就是从一堆豆子大小的人头中找寻自己。如果照片上的模样让自己不满意，那么这张照片对其来说是没有意义的。恨不得把照片撕掉。把自己来回打量几遍后，假如那里面还有自己的意中人，已遂的和未遂的，那么当事者还会去寻找那个人。说实在的，意中人在照片中长成什么样子还不是那么重要的。

　　有一天我和几个女友去一个小店喝咖啡聊天，有个女友拿了相机给这次聊天留个影。照了一张后，照相的这个女友突然觉得自己的衣服穿得不合适，恰巧她刚刚买了一件衣服，就去卫生间把新衣服换上。然后我们又集体地照了一张照片。看数码样片时，我喜欢我所照的前一张。我嘱咐女友，电子邮件传照片的时候把第一张也给我传来。第二天接到女友电子邮件传来的照片，接到的还是后面的那一张，也就是女友换了她自己满意的衣服的那一张。呵呵，我想要我喜欢的前一张也不行。女友有发哪张照片的执行权，她当然得发给别人她自己满意的那一张照片。换了我，也会这么做。想想每一次我和朋友们照了合影照片，如果照了好几张，我一定会取我照得好看的那一张作为样照发给别人。

　　几年前，我和另一个作家有个外出的集体游玩活动，到一个不算远的山东异地。免费的。人家没见过我们，只想让我们给写点东西发过去，他们出书用。票都买好了，作家朋友突然有事了，不能去了。怎么办？总不能让票废了吧。我们商量好了，就换一个外人去吧，反正大家彼此都不认识，回来我多写一个不就行了。我就找了爱好游山逛水的女友陪我去。女友一路装做淑女状少打招呼少说话，倒也没露什么怯儿。游完山逛完水，大家要照集体照了。女友怎么办？女友倒是镇静，说了句“反正看照片的时候各自只看他自己，没人管别人”，就笑得很灿烂地跟着照了集体照。果真，照片出来了，每个人忙活着在里面找自己，谁果真长成茄子也不关他的事。直到今天，没人知道女友曾经是个“卧底”。

　　零乱地说了集体照的几个碎片，无非是论证了这么一个东西：每个人真正关心的是他自己。没有人想得起来主动地关心别人（有各种目的的除外）。还想进一步说一句：每个人都关心自己，这很正常；假如我们觉得怎么没有人关心自己，那几乎是个正确的发现，因为你也没有关心别人。